不悔_作者:兔八啃(129)

  不悔大喊一声“师尊”,从床上惊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跳的像放鞭炮似的,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原来是在做梦。

  不悔平复半晌,发现自己躺在师尊床上,而房中却空无一人。

  他摸了摸被冷汗浸湿的脑门,刚躺下,后背上的伤口一挨着床铺便叫嚣着疼痛,又不得不重新坐了起来。

  不悔裹着被子,只有肩侧小小一角挨着墙壁。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不止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中的巨蟒他曾见过,那是一年前在黔州除夷的时候。他和师尊进了夷人的祭坛,塔木措带着人追了过来,还有就是这巨蟒。

  然后呢?

  不悔闭着眼睛想了想,脑袋却似乎被人刻意拿针线缝补过一般,若非今日做了这怪梦,他竟对这条蛇的记忆模糊至极。

  按理说,常人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不悔不光没有,还从来没有产生过疑问。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

  宋离回来的时候,不悔又歪着墙睡着了。

  他看着不悔裹紧小被子、睡的呼呼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小小的一团,嚣张起来眉飞色舞,委屈起来又软软糯糯。

  宋离走上前,见少年在睡梦中不知在烦恼些什么,眉心都拧巴在了一起。

  他伸手推了推不悔的肩膀:“不悔,不悔。”

  不悔动了动。

  “怎么坐着睡?”宋离轻声道:“躺下。”

  不悔眼睛都没睁,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小声嘟囔道:“躺着睡疼。”

  宋离愣了愣,忽然觉得不悔这姿势有点眼熟。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倏而想起在黔州忠义堂初遇那天,他从外面回来,恰好就见到不悔坐在他门口睡的正香。他刚要把不悔喊醒,少年却像被什么可怖的东西惊到一般,瑟缩着直往后躲。

  宋离有些犹豫:“你……经常这么睡?”

  不悔闭着眼睛应了一声:“小时候经常,现在不了。”

  小时候经常挨打,经常被后娘折磨的遍体鳞伤,躺在滚硬的床板上更是一种酷刑。后来不悔就学聪明了,躺着不行他就坐着,反正他糙的很,怎样都能睡着。

  只是坐着睡也不得安生,往往又会被人一桶冷水从上浇醒。

  宋离只消稍稍一想便明了这一坐一躺间的深意,心里猛地一酸,又被他狠狠压下。

  “师尊你去哪了?”不悔揉了揉眼睛。

  宋离寻着桌边坐下:“沐浴。”

  “哦。”

  沐浴,师尊爱干净,从外面沾了一身尘土,在他脸上蹭了一手魑魅兽的污血,这很正常。

  对,沐浴。

  沐浴?

  沐浴!

  不悔脑中光影一闪,似是有凌冽剑意破开缠绕在脑海中密实的针脚,撕拉开一条小缝,那些被刻意抹去的记忆如流水般淙淙而来。

  巨蟒闪着绿光的眼睛,骤然张开的血盆大口。

  掌下轻颤的身体,满目的惊慌。

  不悔僵在了床上。

  不想的时候还未觉得有哪处不对,好像这些错漏的记忆就合该是从未出现过的。可现在,他毫无征兆的记起了,那些记忆就诡异的突兀起来。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忘了的,至少,在他上天眼宗之前这些记忆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悔很清楚的记得,宋离要送他回锦州之前,他宿醉醒来的那个早上,还对曾见过失态的宋离而暗自愉悦。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忘记的?

  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是怎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抹去,又缘何要抹去?

  若非他做了这个梦,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

  不悔一寸一寸的转过脸,看着坐在不远处正收拾桌案的宋离。

  是师尊做的,他肯定。

  当初宋离执意要送他回锦州,是认真的。那时候的宋离铁定以为此生再不会遇到自己,这段记忆对不悔来说顶多算是一场人生奇遇,过个三五年便也渐渐淡了。

  但后来发生了变故,宋离从宁家带走了不悔,还收了他做徒弟。这个时候,这段记忆就显得很重要了。

  可是原因呢?

  他有什么非忘不可的理由?难道只是因为宋离不愿自己记得他的弱点?

  不,肯定还有什么地方被他漏掉了。

  还有什么呢?

  宋离的桌案上铺着几张纸,他把纸归置到一起,整齐的摆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