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屋在此时发出声音:“我有几个问题,只要能回答上来,我就会送你出去。”
应遥注意到他说的是“送你出去”而不是“送你们出去”,他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好奇卓远山有没有听出这份隐意。
但卓远山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句话的内容上,他皱着眉回忆自己听到的这句话的语气,这声音不是他曾听过的自己母亲的声音,它刻板而且听不出声调起伏,每个字之间听不出连贯,更像是用早已设置好的字音拼凑而成的句子。
卓远山不知道他把自己的母亲弄到了哪里,他有点儿慌乱地走到墙壁前凑近了观察了一会儿,然而一无所获。
应遥身上的束带在水晶屋发出声音时消失不见,他稍微愣怔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经脉里的灵力也不听使唤地停下了流动,他和稍慢一点儿感觉到的卓远山对视了一眼,卓远山说:“锁灵阵?”
这是很显然的事,只是不知道锁灵阵是刻在水晶屋上,还是存在于这一片迷雾之中,应遥看了一眼面前展示着一个广阔道场的墙壁,若有所思地坐回天花板,撩开袍子重新处理身上的伤势。
他在刚才天旋地转的时候不慎撞到了水晶屋的墙壁上,被包裹好的伤口又裂开渗出血丝,卓远山几乎在他掀开袍子时就闻到了血腥味,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试着感应了一下跟着应遥元神进入识海的困神绳。
灵力用不了,神识倒还能用,片刻后卓远山就感受到了失去灵力,被救俗剑剑灵掀飞在角落里的困神绳,应遥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窥探,他抬起头对卓远山咧嘴一笑,笑里满是揶揄。
没有一个法修愿意在失去灵力时和剑修比一下谁更抗揍,卓远山看了眼应遥结实漂亮的腹肌,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催动长相思引,转而走到墙壁前观察画面。
他看的是描摹了修士影像的墙壁,画上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脚已经被云雾遮盖,但仍能看到其中影影绰绰的山门,山巅上是一座道场,道场占地极宽,足以容纳上万人,然而此时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负剑修士手持扫帚打扫。
画是从偏俯视的角度描绘的,道场占据了近半的幅度,从墙壁中央一直延伸到墙角,细致地描绘了亭台楼阁与道场上讲道之人,卓远山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机子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讲道之人的面孔,而用于听讲的蒲团杂乱无章的堆在画面的另一头,上面不吝笔墨地增画了成片的灰尘,叫人一眼就知道这是已经多年没人用过的。
卓远山一时不明白这幅画面的意思,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水晶屋再次问道:“大道为什么要分出无情有情?”
应遥专注于撕身上的包扎,可能是伤口已经与细布黏连,疼得他嘶嘶喘气,鬓角流了冷汗,看起来既没有观察壁画的打算,也没准备回答问题。
卓远山知道水晶屋问的就是自己眼前这幅画面的蕴意,他把视线从道场上挪开,细致地从山脚开始观察,山门上写了字,卓远山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是“历凡宗”。
历凡宗是上古修士门派,那时修士之中还没有有情无情之分,但数千年过去,修士的修炼方法日新月异,历凡宗也早已消逝在漫长时光中。
卓远山只听过这个宗派的名字,对它秉持的是什么修行,在当时的修士中有多大的名望一无所知,但他勉强能从“历凡”二字上推测出一点儿东西。
按照今日修士的划分,历凡宗应当被归于有情道,卓远山用指腹沿着隐藏在茫茫云雾中的山路向山上道场寻去,若有所思地想:难道这宗门是因为当时有情无情的大道之争而销声匿迹?那么它又和通天境有什么关系?这壁画是历凡宗已经飞升的修士留下的吗?
水晶屋向他们提出的问题在今日仍有争议,在卓远山认真思索的时候应遥不知道怎么从芥子戒里掏出一套针线,缝衣服似的把自己肚子上的豁口缝了起来。
卓远山转身去观察下一幅壁画时看到了他的动作,莫名觉得肚皮一疼,不禁敬畏道:“阿遥真勇士。”
这句话从卓远山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违和,应遥头也不抬地在肚皮上打了一个结,把两边的皮肉牵连在一起,伸手一拍救俗剑,颐指气使道:“擦汗。”
救俗剑就用捆着麻绳的剑柄蹭蹭他的额角,把上面将要滴下来的汗珠擦走,然后也对着卓远山趾高气昂地发出一声剑鸣。
卓远山看了一会儿,从应遥身边走过去去观察左手边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