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应遥已经被他的剑意说服了,但他还是为这个选择而迟疑:“前辈确实有大魄力,可惜我没有前辈的胆量,不敢替世人做选择。”过了一会儿他垂眸轻声说,“前辈有大神通,不如问问世人。”
柯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会有干脆断绝传承的回答?”
“但我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应遥诚恳地说,“至少不会在一无所知时沉默地死。”
应遥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他还想为自己、为入世剑宗争取一点儿优势,免得来日事态为何如此的缘由不慎从他嘴里泄露出去引发混乱,毕竟此时混乱,各宗门大能修士尚在,局势还能控制得住。
柯礼知道应遥的心思,他稍微摊了一下手,对应遥说:“我明白,但我做不到。”
他把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偏殿外走去,应遥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然而脚刚抬起来就感觉到柯礼身上传来了一股极冰的气息,像针一样抵在他的喉咙上,怎么避也避不开,不得不停下动作看着他一个人走出去关上了殿门。
“灯盏留给你,上面有打开这个殿的箱子的法门,”柯礼的声音在门关上后悠悠地传过来,“提醒你一句,飞升的修士归根到底还是修士,没有人能为所欲为。”
半刻后抵在应遥脖子上的剑意才消失,应遥一口气屏了良久,这才“呼”的一声放出去,微微低下头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捞起毫无反应的救俗剑,抽出一截拍了拍它的剑身。
“醒醒!”应遥拿出一瓶封存好的麻椒油威胁它说,“你就这么喜欢别人家的剑意?”
救俗剑又打了个饱嗝,然后看到了应遥手里的瓶子。
“冷静我的遥!”它惊恐道,“我最喜欢你了!”
应遥对自己突然殷勤的剑“哼”了一声,走到门前举手敲了敲,又用力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倒是一股反震之力从上面传来,疼得应遥龇牙咧嘴地甩了好一阵手臂。
救俗剑停下了它话痨一样的剖白,和应遥一起对着这个门发愁,过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剑鸣,恍然道:“试试那个灯?说不定上面也有开门的办法。”
应遥放下还有点儿酸麻的手臂,无奈地摸了下自己可能已经有点儿傻掉了的剑,思索道:“他说的是打开箱子……但他不可能把我关在这里太久,箱子里有什么?”
他缓了一会儿,等到手指屈伸毫无滞涩了才转身从门前走回拿起灯盏,提在手里细细地打量了片刻。
这片刻里原来放灯的箱子又被撞击了两次,应遥探手在救俗剑剑刃上蹭了一下划破指尖,掀开灯罩把一小串血滴进了灯油里。
数息后灯火的颜色由不太刺目的冷淡的惨白转成了看着就充满温暖的淡黄,灯光笼罩的范围渐渐收拢,最后像线一样指向应遥的眉心,这种感觉有些类似于醍醐灌顶,并不太好受。
应遥握着灯杆的手微微攥紧,接着感觉手心出了汗,有些抓不住灯盏,只好撑着一边的箱子缓缓坐下去,把灯盏放在膝盖上。
他手心上有汗,蒙在箱子上的黑布有些粘手,跟着他的动作从箱子上滑下来一块,露出了黑布下的一角,于是里面的撞击声更加剧烈了。
应遥冷静地撩起黑布擦了擦手,顺手把它揭了下来,此时灯盏内的法门尽数印进他的识海,灯光再次缓缓扩散开,箱子里发出了一个有点儿惊异的声音,仿佛从箱子盖上摔倒了地上,撞击的动作停了下来。
应遥这才看清那不是个箱子,而是一个上下封死的笼子,面向他这一侧的是一排拇指粗细的栅栏,能看见里面的情形,他和笼子里一张挂满尘土的脸对视片刻,茫然道:“何湖?”
何湖目光呆滞地对他眨了一下眼,应遥看见他的嘴唇开合,但没能听到声音,赶忙在还浮在识海里的众多法门里搜寻了一番,催动法诀打开笼子,又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何湖有点儿狼狈地从笼子里滚出来,他如今看起来也修为有成,已经有了化神修为,不知道是在被抓紧笼子里时弄的,还是在刚刚撞笼子时弄的,身上满是尘土,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见应遥也满是惊异,不由叫道:“阿遥怎么也在这里?”
应遥比他更惊诧,他从地上站起来,后退一步弯腰扶起何湖,半晌才道:“我从秘境过来的……你不是在无亮城闭关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何湖站起来后立刻给了自己一连串清身诀,一边回答说:“我月前刚度了劫就被欢喜拖到了这边,结果他刚说了两句‘大道之争’什么的,我就被一只巨手凌空抓了过来塞进了笼子里。这几日一直似醒非醒,直到刚才不知怎么彻底清醒了。嘶,这笼子里之前装了什么这么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