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逍遥_作者:穆衍(196)

2019-04-12 穆衍

  应遥看了一眼那头壮硕无比的雪熊,怀疑救俗剑完全可以把自己藏进它的毛发中不被任何人发现,所以他拒绝了救俗剑的打滚要求,并且亲手泼了一盆冷水:“你看那毛发那么厚实,你这点儿重量能滚得起来吗?怕是进去就被淹没了。”

  救俗剑十足不开心地对他哼了一声,但它忘性也大,没有多久喜新厌旧地抛弃了小山头大小的雪熊,又开始觊觎偏殿里的那头白毛狐狸。

  应遥熟练地忽视了救俗剑的无理要求,凝神注视着远方,过了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在自己身边留下数道防护的阵法,盘膝坐下观想,片刻后陷入了长考。

  救俗剑的剑灵顿时失去了自己打滚撒娇耍赖的对象,它观望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应遥布置的阵法,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应遥也没有让它在外守候,于是带着一肚子对毛茸茸的欲求不满和疑问回到了应遥的识海中。

  刚刚在木屋中救俗剑听到了应遥在心里的推论,但它无从理解应遥究竟从中得到了什么感悟,不过陷入长考的剑修仍能和自己的剑在识海中交流,于是它问道:“卓老魔头为什么……不是,我不要问这个,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长相思引,”应遥的元神回答说,“他困住我的相思中不止有在情劫时对我的,还有对过去旧事的。”

  救俗剑忘记了自己的毛茸茸,不能理解地发出了一声迷茫的剑鸣:“这和你因为连累他的母亲而感到不安有什么关系?”

  应遥盘膝坐在识海中的元神唇边带着笑意,他把绕着自己转圈飞的救俗剑放在膝盖上,摸了摸它的剑脊,不紧不慢地说:“因为在场的另一个人想告诉我,我是个伪君子。”

  救俗剑就注意到了后面六个字,还以为他说的还是卓远山,当即“呸”的一声,愤愤不平道:“厚颜无耻!他哪里来的脸?”

  应遥原本说的是柯礼,只是怕仙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东西,刻意说得含混了些,没想到救俗剑压根没有认真听,直接骂错了人。

  他不知道还要怎么暗示救俗剑,想了一下,觉得反正柯礼也回不来,他也不打算飞升,直呼其名说他点儿坏话也不算什么,于是就直白地告诉了救俗剑。

  “我是说柯礼,不是卓远山,”应遥哭笑不得地安抚着自己的剑,“是他两次刻意提醒我卓远山的母亲因为我杀卓远山为救他身死,但这话和暗示可不都是单独对我说的,不然相距那么远,又有雷劫阻碍,卓远山不可能听到。”

  他对救俗剑说:“长相思引心随意转,柯礼此话一出,卓远山那点儿对过去旧事的相思就自然而然地跑到我身上来了,前有仙人暗示后有法印,我不想留下心结都难。因此细算起来,怕还是卓远山察觉到柯礼目的,引我到西雪山中。”

  “别问我仙人为什么这样做,”剑修最后说,“我也不知道,他可能真的是闲得无聊。”

  救俗剑的脾气转瞬被他挪到了柯礼身上,剑又气呼呼地在他膝盖上滚来滚去,但心思沉浸于长考的剑修身上只余平和冷静,他近乎纵容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剑,又捡回了关于“伪君子”的话头。

  “我杀雪熊时以为非我族类,又是出于生活所需,从未因为致使其父子夫妻生死相隔而有所愧疚,甚至剥其皮毛火炙其肉,亦从未升起过为雪熊是有灵智的灵物而不安的念头,”应遥说,“但我却因为卓远山杀凡人而对他追杀不舍,非要除他而后快。”

  “对入魔后的卓远山而言,凡人于他与雪熊于我是同样的,他不认为凡人是他的同类,尽管他杀死凡人是出于愉悦自己的目的,并非因为生存,但在结果上没有差别。他没有因为我杀雪熊怨恨我,我也不该因为他杀凡人憎恶他……”

  应遥抚摸着自己的剑轻笑了一声,又道:“因为我认为不能滥杀无辜,所以他不能杀害凡人,这是以己律人,因为我能杀同样无辜的雪熊,却要求他不能杀凡人,这是伪君子。”

  救俗剑被他从卓远山的手札中获得的感悟弄得目瞪口呆,它从应遥膝盖上扬起剑尖,茫然地望着应遥的神情,过了半天突然啐了一口:“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不滥杀分明是公义……滥杀?”

  它突然明白过来应遥的意思,最后两个字说得夹杂了剑鸣,听起来尖锐异常。

  应遥面不改色地把救俗剑扬起的剑尖按下去,平静地问道:“凡人与雪熊有何分别?”

  救俗剑回答不上来他这个问题,剑和他的剑修相顾沉默了一会儿,它磕磕巴巴地说:“会有心魔来引诱你吗?它来了后我会不会不是你最爱的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