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遥默然不语,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至少面上是一副被说服的模样。
方笠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倒不是想要刻意隐瞒,只是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怕告诉你会妨碍修行。”
应遥承认他这句话说得对,因此他也低下头去,盯了一会儿方笠的剑,看得剑灵从剑里冒了出来,对着他发出了一声表示疑问的剑鸣。
“我已经化神后期了,”应遥毫无关联地说,“现在这修为也勉强够用了,不用担忧妨碍修行……”
方笠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在我们那时候,依照你的天赋,若是按部就班地修行了三四百年,也该到了接触渡劫瓶颈的时候。”
无论在哪,能在三四百年间修炼到化神期的修士都能称上一声天纵奇才,应遥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反问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我不受父亲待见,所以被扔到离家百里的山头上,幸好接纳我的是入世剑宗,”应遥轻声说,“若我不幸被哪个修行了今法无情道的宗门捡走,又或者像我兄长一样受尽疼爱,自然也会有大量资源供我修行据说进展最快的今法无情道,岂不是永远不会知道我适合的是修‘入世’道?请方师叔祖告诉我,会有多少人生出这样的想法?”
没有人在这时候会考虑若是没有今法无情道的修持,自己是否还能有今日修为,依照应遥对今法无情道修持的认识,这些人恐怕只会想自己在这之中损失了多少,哪怕这损失根本与他无关。
方笠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看了应遥一眼,脸上居然找不到任何为此担忧的神情,应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恍然道:“大道之争?”
应遥自己没少亲身经历楚相、楚杭兄弟二人的谋划,但他仍然被他们两个放出的消息误导,以为他们手上也有“此路通玄”印,他尚且如此,那些知道的消息远不如他多的修士又怎么可能不生出误解之?以今法无情道修士的道心,又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地在其中分一杯羹?
这些修士如今修为最高的也不及应遥,若在这十年中为所谓大道之争冲锋陷阵,再加上有人可以误导他们自相残杀,十年后说不定真不会对还有两位渡劫和近十名化神修士的入世剑宗构成什么威胁。
方笠轻轻一点头,道:“阿遥疑问已解,回宗门吧。这十年间遇事还需阿遥出面应付,有劳了。”
事已至此,应遥既不能插手进去横生枝节,又不能对已发生之事横加指责,所以他确实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只能听从了方笠逐客的建议,起身向他告辞。
“方师叔祖保重,”应遥说,“但是否封山还需要与掌门商议,若事与愿违,望师叔祖勿怪。”
方笠摆了下手,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准备怪罪还是放过他。
应遥也没有非要纠缠他得到个说法的想法,他弯腰拿起救俗剑,转身走出城主府,腾空而起御剑向宗门飞去,一面给郑传发了一道传讯符,询问他正在何处。
郑传在兢兢业业地帮他看徒弟,收到应遥传讯符时还有点儿惊异,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快就从楚杭的小天地中跑了出来,应遥请他在自己的山头上稍等一会儿,加快速度飞回了宗门。
以他现在的脚程,千里的距离也不过一两刻便能飞过,不到一个时辰剑修就返回了宗门。
此时又是招收门徒的时候,山脚下站满了来碰运气的凡人,应遥站在高处看了山门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从他们头上飞走了。
他这次又离家半年多,临行前被他揍了一顿的徒弟们都已经成功筑基,正兴高采烈地御剑在离地三尺的地方飞来飞去,甚至尝试先爬上屋顶再飞起来,看看是否能飞得更高点儿,郑传也不阻止他们胡闹,就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偶尔和他的操心剑说两句话。
应遥落到自己的山头上,扫了一眼三个徒弟在大呼小叫地做些什么,无奈地捏了一下鼻梁,也无视了他们走向郑传,找了个凉亭和他一起坐下,尽量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自己在楚杭小天地中的见闻和与方笠的对话。
郑传越听眉毛皱得越紧,最后几乎把自己造出了一副愁苦相,应遥说完最后一句话也安静下来,体贴地起身离开凉亭留给他思考时间,靠在不远处徒弟们练剑用的侍剑童子上,抱着胳膊看起了缭绕在山顶的云雾。
“我倾向封山,”郑传说,“十年而已,把这山封的范围大一点儿也不耽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