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殷迟也好傅苍寒也好,他们想不到脱身之法。
……
无间海十七层,殷黎缓缓睁开了眼睛。大长老将丹药喂进他嘴里:“总算是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殷黎摇了摇头:“有劳大长老了,一切都好,只是略微有些许疲惫。”
他坐起身,问道:“师尊他们呢?”
殷黎之师,无间海——魔尊晚筠。他竟当真还活着。
大长老却毫不惊诧,道:“走了,二位圣尊都已经离开了无间海,好几年没消息了。倒是那位念虚……”
“念虚怎么了?”殷黎话语中不自知的带了两分关切。
大长老扶他起来道:“别急别急,他好好的,只是一定要见你一面,不肯走。”
殷黎愣了一下,复笑了:“他要见的不是我,怕是暮无吧。自己背叛自己,自己被自己背叛。大长老,这情劫确实是难。”
大长老摇了摇头:“你以情魄渡情劫如何不难,若是你本身未必走到如此惨烈地步。”
殷黎穿上衣服鞋袜,他想了想,认同道:“确实如此。我至今无法理解暮无宁肯永远消散也不愿回归于我,只是因为一个我会杀了念虚的可能。大长老,带我去见见他吧。一个佛修一直呆在无间海也不是事儿。”
大长老觉得自己操着当爹的心:“不先去见薛刃,你一晕就是五年,全靠薛刃一个……一把刀忙上忙下。”
殷黎冷笑一声:“他若要篡位逼宫,孤就在这儿等着他。”
大长老拍了自己的嘴一把,字正腔圆“呸”了一声,道:“我不是那意思。那刀就是一根场子通到底,你重伤还是他给你抱回来的。他待你没坏心,就是嘴硬脾气更硬。”
殷黎好半晌明白过来大长老的意思,于是他笑了:“我情魄都散了,哪来那么多的心思。当时……当时师尊走了无间海打乱,我们魔修一退再退,便是我也难免软弱,薛刃在身边是个极好的盟友。只是多了一分期待罢了,没什么的。走吧,去见念虚。”
大长老只好闭了嘴,带殷黎去了第一层暗牢。暗牢昏暗潮湿,从入口一路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唯有沉沉的黑暗。殷黎一个人举着灯往里走,约莫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尽头。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着青袍的和尚盘腿而作,闭目诵经。他眉目若青山远黛,沉稳而又淡然。他坐在那里,于是小小一牢房便成了青烟袅袅佛陀高座的宝殿庙堂。
殷黎开门进去,他扫了一圈,还算干净,也没有那么重的潮气,比之其他牢房算是十分照顾了。于是殷黎在念虚对面坐下,随手将灯放到一边:“我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念虚闻声睁开了眼睛,目光浅淡,万物不如他眼中。但他看向了殷黎,他静静的凝望着他,半晌后,开口:“他呢?”
声音艰涩,不似人声。他已经五年没有说过话了。
殷黎知道他在问谁,于是他也回答了:“死了,散了。”
念虚望着他:“为何,是他?”
殷黎思索了片刻:“他乃是我的情魄,我为渡情劫将他分离了出去,随后他便遇见了你。时间太久了,他该回家了。但是,他怕他回来,我会杀了你。他太恨你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恨意也能影响到我。于是,他选择毁了自己。”
念虚闻言,半晌没有说话。殷黎也没有再开口,只是百无聊赖的摸着自己袖口的绣纹。
念虚似是在他的脸上寻找与暮无相象的痕迹,找了很久,没有找见。“你的面貌是如何的?”
殷黎摸了摸脸上的魔纹,片刻后那魔纹如同活物一般扭动了起来,慢慢往眼角凝聚。不一会儿,魔纹几乎全部聚集到了眼角处,好似两抹巧心勾画的胭脂。
魔纹之下的魔君有这一张俊美艳丽的面貌,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眼波流转间好似桃花灼灼艳丽不可方物。单凭面貌他与暮无只有三分想象,可若加上神态便成了五分。
殷黎点了点眼角的红痕:“我魔修哪怕转世,只要魂魄不灭身上魔纹必有一处藏身。只有多世轮转皆与魔道无缘方会渐渐暗淡消失。这个也算个印记。”
念虚怔了片刻,问道:“可能再寻到他?”
殷黎没有立时回答,反而沉吟了片刻,笑问他:“若能再寻到,你当如何?”
“去寻他。”念虚道。
“找到之后呢?他那样的人爱一个就永生永世,你找到了他之后呢?找到了他还是爱你,你呢,会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