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面容被雾气仿佛被雾气完全模糊,即使仔细也几乎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容貌,却能察觉到身上温润平和的气息,正侧身坐于一只极为普通的竹椅之上,手指紧握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然而看到那人手中的长剑,他第一次忍不住微微皱眉。
那并不是一柄完整的长剑,虽然表面看起来又漂亮又锋锐,却不过是一柄成了两截的断剑不知为何,就在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把断剑时,呼吸之间却不自觉扯动了心脏般,胸口憋闷中隐约透出几分难以忍受的痛苦,霎时让他抬手捂住胸口缓缓跪了下来,低头望着那人铺洒在地上的华贵衣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他的膝盖重重落在白玉石板上时,他眼前的雾气仿佛骤然散开一般,将那人手中断剑模样完全显露出来—那一柄闪烁着淡淡的银白光泽的断剑上,仿佛除了白不会再有什么不同的色彩,剑格之上则镶着两块幽紫色的宝石,被七彩的光阴氤氲着浮现暗色光芒,仿佛一双清澈又深沉的眸子,用一种异常熟悉的目光与他对视般。
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怔怔的盯着那柄断剑。
怔怔的看着那一滴泪,顺着剑脊一点点滑落——晶莹的泪水拍打在剑脊之上,银白的长剑顿时低低嗡鸣起来,好似可以说话般安慰着持剑之人,那最后遮蔽在那人面容的雾气散去,白皙如玉的侧脸正落在他的眼底。
他心中隐隐有了几分预感,一时间竟不敢抬头去看,直到那一滴泪绽出七彩光晕,背后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一股大力要将他拽出此处之时,才骤然抬起头注视着那人侧脸,心中的痛楚霎时翻涌难以止歇,迅速让他眼前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是一张他万分熟悉,白皙俊秀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的脸。
胸口的闷痛不论如何都难以抑制,被一股大力自黑暗中推出的人,骤然在一片粲然的金光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起身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迷蒙的目光却在看见那张近在咫尺,安然熟睡仿若孩童的俊美面容时,霎时整个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悄然无声的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那人冰冷如玉的肌肤。
却不等他的指尖触到那人唇角,那双幽紫色双眸就骤然缓缓睁开,眼底映出他被日光照亮的容颜,薄唇轻启声音低沉:“阿景?”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林阁景的指尖轻微的颤了颤,终究还是落在那人薄红唇角,挪了挪身子将面容埋在那人肩窝处,直到呼吸之间全是那人的气息,方才声音低低的道:“没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我无碍的。”
灿烂的阳光洒在乌黑的长发上,也照亮怀中人稍稍发红的耳尖,幽紫色双眸中闪过一丝柔色,语气则是罕见的温和:“不要怕。”
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只手用了力气,林阁景就顺势又往他身上凑了凑,肢体纠缠之时仰起头来,极轻的在他唇角便落下一个吻,模模糊糊的应:“……恩。”
淡淡的阳光冲破灵气落下,照亮被葱茏翠竹遮蔽的药峰上。
元黎宗内,又是一日清晨。
此时距双修大典已过去一年有余,宗内的弟子们仍各自忙着修炼之事,药峰之上的药庐却已然不见踪迹,通体以翠竹累积修筑而成的竹屋,檐下悬挂着一只只新作的风铃,其上还显露以剑气割开的新茬,被微风拂过之时泠泠作响,愈发令人觉得清新可爱。
林阁景垂着眼帘坐在竹屋之外,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昨日的梦境,心中仍然有些说不出的发闷—自他与永渊双修大典之后,他不知为何,开始经常做这个古怪的梦。
每一次,都以自己走到一片宫殿前开始,又以遇到那个长的与自己相同的人,对着断剑落泪的那一幕结束,然而遍寻自己身上并无术法痕迹,在他身畔沉睡的永渊也并未发现异常,照他想来并非是别的修士所作的手脚,倒更像是他不知详细的以前记忆回溯。
但他分明没有过这样的记忆,难道是曾经在他天魂上做过手脚的人,封印的术法出现了什么偏差,让他之前的记忆出了问题不成?
按理来说就算是他要恢复以往的记忆,在梦中窥见的也不该是自己现下的样子……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也觉得修炼并无什么问题,更也不想让那人有所担忧,因此始终没有告诉那个人,有关于他做的这个梦——“林师兄!”
耳边蓦然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林阁景骤然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见面前正站着几个心动期的女修,且模样也有着几分眼熟,仔细一看,发现是与林阁瑾经常一同出外的女修,此时不知聚集在此有何要事,都仿佛有几分忐忑的望着他,唇角便露出一点笑容来,语调柔和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