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仍在坚持,期冀能摆脱黑法师的诱导:“你设计抓我,不惜用真言咒从我嘴里套话……也就是说,你的研究止步于此,你没法追上我!”
可黑法师显得相当轻松,他抚摸学者的脸,以神职者的温柔说:“可怜的人啊,海因·普洛斯彼罗是因你而死,而你至今没能给他报仇。你甚至消除了他儿子的一部分记忆,让男孩忘了父亲的事,你一直在骗尼尔。”
记忆和名字,石头,血肉中的玻璃碴,负罪感。佩列阿斯真的受不住了,比起身体的疼痛,他毫无价值的过去才是溃烂之疮。他毫无价值,无人怜悯,当法术拧断那些人渣全身的关节时,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
“对,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黑法师笑道,“你杀了追兵,杀了强暴阿格拉娅·普洛斯彼罗的强盗,甚至从此与教会为敌,又有什么用呢?海因死了,你的人生也不能重头来过,正如普洛斯老师说的,你毫无价值。对吗,佩里?你说说看,对他人毫无用处的你,有什么必要活着?”
没有,真的只是在消磨而已。想到那个人的笑容,那个对他说:“你不是为别人而活,你的人生有意义”的人。海因,明明应该是海因活下来更好,那个温柔的人,勇敢又笃信未来的人,世界明明只需要这种人。但死亡,只有死亡,每一次离别都是一次死亡。他再也不见不到,他唯一的朋友,他所信仰的未来。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即便是死,朋友们也再不会重逢。
“对不起,海因……是我的错,全部都是。”他哭了,再也无力掩藏自己。
已经破碎的,不会成为碎片以外的东西。
当黑法师询问学者的真名时,业已成型的真言咒生效了,佩列阿斯几乎崩溃,毫无抵御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以德列。
“来吧以德列,让我们来看看你的名册,看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黑法师念动咒言,风墙如舒展的玫瑰,被隔绝与于外的冰原人以手遮脸,金光刺疼人们的双眼——
回应着召唤,佩列阿斯的“名册”显现于此。
书页翻动着,如同在燃烧,无有起始亦看不到终页。这就是原本属于尼尔的名册,他的天赋。
佩列阿斯倦怠至极,试图唤回名册,却被黑法师打断了。
“真漂亮,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名册,那孩子的确应该成为术士!”黑法师喜形于色,袍服在疾风中飘摇,他伸手——
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名册”。
光芒暴起,抵御的咒语自动触发,链状的法术向准入侵者的心脏。但是黑法师早有准备,影子代替他承受了名册的惩罚。他的影子扭曲着,如痛苦的人。而他不慌不忙,将手探得更深……
佩列阿斯只觉得胸口剧烈地疼痛,好像真的被人穿透了胸膛,直接捏住心脏!入侵感、恶心感、以及被全然窥视的耻辱感。记忆的片段飘散,而那个男人竟然在他里面肆意翻阅、查找,惬意如在图书馆。疼痛感,不可忍受的疼,他呼喊。
“名册”飞速翻动,金色的光咆哮又消散,学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深处的记忆被随意翻弄,但他无能为力,只有忍受着泪水与耻辱。
“也不像您自己想的那样嘛,您明明是个有趣的人。” 黑法师咏唱着,在尼尔的“名册”中烙下了一个符文——
黑暗的种子。
住手……佩列阿斯几乎是哭着求对方,他真的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往事了,来自过去的折磨日以继夜,始终追逐着他。尼尔,他唯一的慰藉,然而事到如今他不可能不放手,千百个黑夜、高墙与噩梦仍在那里,纠缠着他。
尼尔。
佩列阿斯仍然持有的,只能是这个名字。
有蛇!
尼尔惊慌中抬头,莫名的疼痛感忽然击中他。胸口像是被刺穿一样……金光流溢,他捂着心脏。
好疼,心脏好疼,好像有人用刀在划!
有人过来拉他,模糊的水影罩在他身上,似乎在喊他。每当他试图认清或是回应,扣在心脏上的锁链就把他往下拉,他要被淹没了,窒息了,嘴唇和舌根麻得根本无法发声。
金色的光不断从他胸口透出。蛇,他心脏里有蛇,正试图咬破胸腔钻出来!
尼尔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石楠被吓到了,以为青年犯了癫痫。但术士立马就明白过来,抓住尼尔的手。
光芒,穿刺感,不安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