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夜视极佳,一眼便看到了晕倒在山间的七殿下。
宋烈烈觉得有些不对。
七殿下最爱干净了,怎么会这样不顾形象地倒在这么多稀泥的地上,他不嫌脏?
几乎是下意识地,宋烈烈想到长杳出事了。
一种名为心急如焚的情绪在他胸膛蔓延开。
宋烈烈飞至长杳身边,弯下腰小心地把他扶起来。
“七殿下?七殿下?”宋烈烈拍拍长杳的脸轻声唤道,奈何长杳疼得脱力,什么反应也没有。
若不是这人还有气儿,宋烈烈都要以为他小命没了。
宋烈烈注意到长杳的手一直攥着胸膛的衣服,目光微凛。
思忖半晌,宋烈烈一手抄起长杳膝弯,一手揽着他腋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真轻啊,宋烈烈掂了掂怀里的七殿下。
虽然不知道长杳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当务之急,还是找个落脚处安置长杳比较好。
宋烈烈心下微沉,刚刚接触到长杳的刹那,他便察觉到长杳体内已经一丝灵力也无。
长杳如今经脉中残余的灵力少得可怜,连宋烈烈都察觉不到。
那蛇妖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宋烈烈越来越疑惑。
他带着长杳回了恭王府,直接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长杳爱干净,宋烈烈叹了口气,开始解长杳的衣服,把他脏了的外衣脱了下来,又给他脱了鞋袜,把他安置在床上。
宋烈烈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看着长杳,长杳额上有一层薄汗,秀致的眉微蹙,看上去有一种病弱的美。
宋烈烈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指点在长杳额头上,顺着鼻梁往下滑。
在接触到一点柔软时,宋烈烈猛然回神,仓皇收回了手。
我真是中了邪了,看着长杳精致苍白精致的睡颜,宋烈烈面无表情地想。
长杳虽然昏睡过去,但强行破开禁制造成的反噬仍在继续,宋烈烈看着他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心下微怔。
“看上去很疼啊......”宋烈烈嘟哝了一声,转身找帕子来给长杳擦汗。
被噬心之痛折磨的长杳意识渐渐复苏,虽仍不清醒,但至少认得出人。
眼前仍有些模糊,长杳努力地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清俊秀润的青年看,像是要把宋烈烈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是宋烈烈啊,长杳想。
胸膛里,除了那让他难以忍受的噬心之痛,还有另一种闷闷的疼痛传来,起初不明显,却越来越浓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奇异的感觉悄然蔓延开,一丝极淡的,平时不会被察觉的欢喜,在此时一身疼痛中,格外清晰。
长杳听到了自己飞快的心跳。
不只因为噬心之痛,还因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与宋烈烈不多的相处在此刻一遍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重复,从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的不可言说,长杳觉得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讨厌宋烈烈。
或许他只是伪装寂寞了太久,有些不习惯有人突然闯入他的生活,所以在最开始,才会那样尖锐,像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尖刺。
可相处下来,哪怕时间并不多,长杳仍发现了宋烈烈身上令人侧目的优点。
他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虽然对自己无可奈何却认真履行父君的旨令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即使他并不情愿。
虽然宋烈烈很讨厌他多管闲事,到底也没有真的怪他。
长杳觉得自己的心在疼痛难忍的同时,柔软得不可思议。
那种放松的感觉,甚至让他起了卸下伪装的念头。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答案在心底渐渐明朗,足以解释他反常的心情,和那些他不甚明了的情绪。
“宋......宋烈烈?”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说来,这是长杳第一次当着宋烈烈的面喊他的名字。
宋烈烈莫名心中一悸。
长杳声音虚弱,软软的,听上去很可怜,很让人怜惜。
反正宋烈烈此刻看着长杳小脸苍白的模样,再听这撒娇一般带着颤抖的声音,心是软了。
宋烈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长杳的头:“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长杳莫名委屈了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闷在他心底的,没被他察觉的,无处安放的浓重情绪此刻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像是要冲出来将他整个儿吞没。
多年隐忍以至于无处发泄的脆弱和委屈,在此刻已经无力伪装的情况下,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