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异常年轻的青年。
纵然伤痕累累,却相当美貌的青年。只是这种美貌中透着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长得太过于平衡,对称,以至于更像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仿真机器人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他确实是人类。
他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他的皮肤冰凉而潮湿,上面遍布着层层叠叠相互交错的新伤与旧伤。
一头白发披散下来,几乎快要包裹住他的身体,他的眼睛是一种古怪而浓重的深蓝色,在光线下宛若某种金属部件一般反射着细小的光。
就在数分钟之前,他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疯子,但现在,他却安静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深沉。
几名同样穿着黑袍的侍者悄无声息地上前,他们为青年解开了那粗糙的麻布,接着熟练地以清水和毛巾擦拭掉了青年身上的血迹与污垢。在一切都完成之后,需要上千美金一百毫升的花露被倾倒在青年的身上,然后再次用清水擦拭干净。这样来回重复了许多道工序之后,那些侍者们才沉默地为青年披上外袍——外袍是用一种罕见的天然蚕丝手工制成的,每一件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物力。
青年对自己所享受到的一切熟视无睹,他瞪着眼睛看着远方,因为过于精致甚至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种梦游般的表情。
“我看见了金色的花朵在白玉的宫殿中绽放,我看见了原本被束缚在天青石中的‘祂’终于再一次的展开了翅膀。”
他低语道。
老人震惊地看着他,瞳孔缩得很小。
“圣子大人——”
“嘘。”青年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前轻声嘘道,他的嘴唇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朱红色。
“真正的圣子已经苏醒……我的哥哥,我的血脉,我的天使,祂终于回到了我们的身边。哪怕我们是如此罪孽深重,但祂并未放弃我们。”
“等等……”
“祂将带走我们的罪孽,赐予我们爱与光。祂将是我们的引路者,而我们将是追随他的羔羊……”
“这是某种启示吗?圣子大人?你是说……第一任的圣子大人终于重新出现了踪迹?”
一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守候在青年脚边的老人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不自然。
“……”
他口中的圣子大人偏过头,直直地注视着他。
老人知道对方瞳孔中那种深沉的蓝色来自于瞳孔染色的手术,这是一种并不算罕见的瞳孔整容——但是每当他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时,他却会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他必须承认,他对圣子充满了崇拜与爱戴,但同时他也在害怕对方。
“但是,您才是真正的圣子,您才是真正的光。”
老人在冷汗中飞快地补充道。
“嘻……”
随后,他便见到青年忽然微笑起来。
“不,我不是,”青年轻声低语道,“我只是一个伪劣的篡位者。”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搭在了老人的额头上。
“唔——”
老人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他那张容易迷惑人心的脸倏然扭曲了起来。
而他的身体更像是触电了一般抽搐和颤抖,几秒钟之后,青年将手从老人的头上移开了。
“砰——”
老人的尸体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我讨厌你们说哥哥的坏话。”
青年盯着老人那因为死亡而变得青灰的面庞,他的神色又一次的变幻起来,他的眼睛里呈现出了一种孩童般的天真。
第148章
老人的倒下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涟漪——哪怕他在凡尘俗世中的地位是那样的重要,若是他在今天能够更加谨慎一些,不曾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过,也许再过上十几年他能走上总统的宝座。
但没有如果,至少,在降临派的“现任”圣子(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他是伪圣子)这里,从来都不存在“如果”。
不得不说,与幼年时便在阴差阳错间逃离了降临派的加尔文不同,约书亚·莱特的命运要更加幸运一些——当然如果愿意,你要可以将这种所谓的幸运称之为悲剧。
他是在加尔文“离开”后半年出生的。
是的,
在那个大雨的夜晚,加尔文在无意间像是敲碎一颗鸡蛋那样敲碎了丹尼尔·莱特颅骨的时候,他的母亲罗莎腹中已经有了一枚茁壮生长的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