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没有,”青衣连连摇头,把求助的眼神投向李一泽,称谓都变得恭敬了,“您……想问什么?”
李一泽十分满意于他的妥协,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一些,转身走进船舱:“进来说吧。”
青衣还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豪华的人类设施,又让他那么一吓,简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犹豫了好半天才敢在他对面坐下,结果不知道沙发居然是软的,还以为自己坐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又一惊一乍地跳了起来。
李一泽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先感慨一番这青蛙的弹跳能力确实不错,等对方再次尝试坐下,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想问的东西挺多的,不如……干脆我从头问起吧。”
青衣只拿屁股蹭着沙发一个边,整只蛙正襟危坐,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蚌,模样怎么看都有点滑稽。他终于勉强冷静下来了,点头说:“好。”
“那么第一个问题,”李一泽示意斗途开始记录,“你们是淡水水族,为什么会到海里来?又为什么要开海市?”
第一个问题就难倒了青衣,他垂下头,似乎非常不想回答,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们……其实我们最早生活在一片养殖场里,先生只是众多养殖蚌的其中之一,而我那时候还是只蝌蚪,有一次从他面前经过,不小心被他吞了进去,我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他又把我吐了出来。”
李一泽觉得这场面用原形联想还好,用人形怎么都觉得有点恶心,继续问:“然后呢?”
青衣:“当时我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往哪里游,他就跟我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赶紧走吧’,可我不太认识路,三转两转又转回了他面前。”
李一泽心说这青蛙是够蠢的,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身体再往后一倚,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青衣偷瞄他一眼,见他没有喊停,只好继续讲:“后来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他教给我要怎样捕食,怎样躲避天敌。我变成青蛙在岸上活动,就给他讲岸上的事,他就跟我聊水里的事,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有一年……”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眼睛有点红,好像是想哭,李一泽心说你在水里挺得瑟怎么一上岸就怂了,语气不是很好地接话道:“结果养殖蚌的珍珠成熟了,人们要杀蚌取珍珠了?”
“……你怎么知道?”青衣露出错愕的表情,紧接着又重新低下头去,“对,人们要杀蚌,先生比较幸运,被取完珍珠以后那个工人手一滑,他又掉回水里,工人想去捡,我赶紧跳出来给他捣乱,帮助先生逃脱了。”
李一泽“唔”一声:“蚌壳都被打开了,居然没死吗?”
“没有,大概是精怪的生命力比较顽强,”青衣摸了摸怀里的蚌,突然露出愤恨的表情,“那时候先生已经奄奄一息了,可那些人类居然还不放过他,他才休养了没多久就重新被捞起来,人们又把他跟新的蚌放在一起,给他植入‘核’,让他产生新的珍珠。”
“所以我恨人类!”他音量陡然抬高,“人间不是有妖怪保护法吗,明知道先生跟普通的蚌不一样,为什么不肯将他放生?”
斗途看了眼李一泽,见这条龙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只好说:“那这样吧,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养殖场,大概在什么地方,如果真有虐待妖的事情发生,我去把他们抓回来还你们一个公道。”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人类寿命那么短,你现在去找还有什么用。”青衣满脸悻然,“先生重伤未愈,又被迫继续孕育珍珠,根本没有办法缓过来,我实在不想看见几年以后一切重来一遍,便跟他说干脆我们跑吧。”
李一泽:“然后你们就越狱了?”
青衣用力点头:“那个养殖场的水引的是河水,只不过有网拦着。我们趁着一个晚上,我把他从水里顶到岸上,最后推进那条河里。”
“后来我们在河里安家,河里灵气比养殖场的池塘要充沛得多,先生修为增长得很快,没过几年就能幻化出人形了。人形比蚌形方便许多,他本想就在那条河里长久地住下来,谁料好景不长,几年以后那片养殖场易主扩建,大面积动土,又把我们搅得不得安宁。”
“于是我们干脆离开那里,去别的水域找能住的地方,”青衣说,“可人类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他们的影子。十年之中我们一直在辗转,最后听说在南海深处有一片人类无法涉足的水域,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