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态度良好,承认着错误:“娃娃不敢了,”悄悄使着小动作,扯了扯呜呜咽咽的牛头怪,“牛哥哥也不会再靠近魔潭了,对不对,牛哥哥?”
牛头怪哽咽着点头附和,瓮声瓮气道:“不敢了,阿娘别打我。”
女鬼没好气道:“就知道哄我,转头就把老娘的话当成耳边风给忘了。”
娃娃嘴巴甜,讨好着其实已经不生气的女鬼。
傅藏舟有些懵。
看女鬼与牛头怪的面相,以为是一对夫妻……居然是母子?
儿子调皮捣蛋,母亲打屁股,倒是挺正常的。
虽然狼牙棒着实凶残,可一看牛头怪,皮糙肉厚,用什么柳条啊竹丝,教训起来不痛不痒肯定没效果。
观察着一家三口的互动,跟寻常人家没什么二样。
那么,问题来了。
牛头怪到底是不是“西河大王”?
窥视半晌,从“青姨”言辞间,数次捕捉到“魔潭”的字眼,直觉有什么隐情。
思考了几秒,鬼王大人果断决定不猜谜了……偷窥什么的,有失地官的哔格。
被仲兄天天洗脑,慢慢真的以地官身份自持了。
地官嘛,亮相得有排场……等下也好唬弄人。
西河之水,自发分出一条道路。
摄魂铃响起,铃音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什么人?”女鬼警惕呵斥。
牛头怪闻声猛地一跺脚,顿时波流翻滚、水浪滔天。
这“兴风作浪”的架势跟桃妖说的倒是一模一样。
傅藏舟眉头微动,哼了一声,周身萦绕着鬼力,轻而易举将波浪化解。
察觉到牛头怪没下狠手,理所当然没做出多余的挑衅之举。
清冷的嗓音透着些许缥缈:“吾乃司掌生死簿的……”
好吧,实在没那么大脸,自我介绍是“地官”。
女鬼一愣,一把拉着又要施法的牛头怪:“牛儿莫急躁。”
转而朝鬼王大人略施一礼。
戒备稍有缓和,仍是存着几分试探:“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傅藏舟不擅长弯弯绕绕,维持着一脸高冷的姿态,道:“听闻有‘西河大王’在西河作怪,荼害生灵,本……本官路经此地,理当查明情况。”
“西河大王?”女鬼喃喃。
牛头怪粗声粗气道:“没听过什么西河大王,你是什么人啊,快从我家离开,否则别怪老……”
啪的一声,女鬼恶狠狠地拍了牛头怪一巴掌。
转头对鬼王大人歉意道:“犬子顽劣,让大人见笑了。”
傅藏舟思维发散,瞅着牛头怪,心道哪里是“犬子”,应该叫“牛子”。
不过……
人类亡魂有个牛妖儿子,这组合略微奇怪了。
趁着谈话的功夫,他近距离接触牛头怪,才发现是一头牛犊子。
牛犊子化了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实际年龄也不过七八岁。
难怪被女鬼打得嗷嗷直哭。
还是个孩子啊。
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鬼王大人面上严肃:“事关沿岸百姓的安危,这位……夫人若耳闻过西河大王,还望不吝告知。”
女鬼轻叹:“哪里有什么西河大王,愚民自以为是。”
傅藏舟若有所思,继续问:“听说每年七月中,沿岸百姓不得不生祭一名少女,否则西河必发水患。”顿了顿,“夫人的意思,不是西河大王作怪?”
女鬼道:“西河大王的说法,一初便是沿岸百姓编造的,没根没据。”
鬼王大人闻言在心里皱眉。
女鬼又说:“生祭,呵。”她笑得嘲讽,“我哪能不了解,我便是第一个被生祭的怨鬼。”
傅藏舟虽早有猜测,得到女鬼的确认,还是有几分小惊讶的。
忽而想到什么:“冒昧询问一下,夫人生前是何方人士?”
毕竟西河流经好些个州县。
“可认识一位赵十一娘?”
女鬼眼神一亮:“大人认识十一娘?她现在过得可好?是不是如愿嫁给了阮郎,如今早已儿女满堂?”
赵十一娘是荒宅众女之一,正是告知傅藏舟她有一姐妹被生祭的那个女鬼。
傅藏舟默然,少刻回:“她如今与你一般。”
“与我一……一般?”女鬼一脸不敢相信,“怎么会?”
傅藏舟也不清楚赵十一娘的事:“是病故的。”是些许狡猾,道,“她死后被好心的桃妖收留,今长住在七十里外的泰平城郊……夫人既惦记故人,何不亲自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