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邡哪里是会示弱的性子,若是可以,他一定是先爆锤一顿,只在最后一剑上堪堪停手。
他同狐王交手,倒不至于打不过,可按现在的样子肯定也是讨不着好的。
这才愿意委屈自己先装上一装。
在金林思索之际,云邡已经伸手将广袖挽起来。
广袖层起,好像叠了千堆雪,手腕肌理细腻匀称,皎洁如月。
金林见状,很顺手的递上一把匕首。
但云邡没接。
他右手轻轻一翻,两指间捏了一把极薄的锋刃,是将剑意直接化出了形状。
紧接着,很干脆的往自己左腕上一划——
血滴下来,先是红的,沾到刀刃上,被吸干殆尽。
紧接着,一缕金色的血液冒了出来。
金林见状,连忙施决辅助,引那精血入玉髓中。
那血如潺潺细流,流入寒冰匣子中,与玉髓混为一体,几乎成了一面流光溢彩的镜子。
所谓的药引子究竟是什么?每每谢秋寒问起这个,金林和云邡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肯同他说真相。
便是这真相有些血淋淋。
魔丹的确无解,但能被克制。
伏羲神血乃无上神物,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能辟一切邪物。
但好物总是稀缺,即便是伏羲神体,也只能产出那么一点神血,消耗过度便要危及主人。
云邡这样取血,已经连取了一整月了。
取过血,云邡的脸白了二分。
金林默然立在一旁,等着他静静调息。
过了约有半柱香,云邡才重新睁开眼,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微微挑眉:“师伯怎么还在这儿?”
……一开口就是赶人。
金林为他操心为他劳碌,半点好没落着,真是所侍非人哉。
金林在心里原谅了他一百遍,又道:“仙座想好今后怎么办没有,取血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他修为日强,神血迟早要压不住的。”
“再说,”云邡听见“今后”两个字就心烦,“回山再想,能压一日是一日。”
金林犹豫片刻,分明该告退,却不走。
云邡看他:“又怎么了?”
金林劝道:“云邡,你已经换了半身神骨给穷奇,再使不得了,你身负仙门,万不可意气行事。”
云邡顿了顿,几乎是耐着性子了,笑眯眯的说:“师伯,您知道为什么您活的最长吗?”
突然这么问,金林实在没跟上,况且云邡也不是要威胁他的样子。
只见云邡扯着唇角说:“因为您从前最不爱管闲事。”
说完,他起身走,再也不理金林了。
金林摸摸脑袋,连皱纹都用上了,去想这句话。
想通了,立刻就用光了今日原谅晚辈的份额,告退也不告,扭头生气的走了。
谁爱管你们!
第45章
凌晨最是寂静, 外头虫鸣歇了, 人也熟睡, 彷徨整夜的星月渐渐在黎明里销声匿迹。
谢秋寒翻了个身,被子都踹掉了, 枕头却还紧紧抱着不放。
云邡替他拢了被角,静静看了他片刻, 想了一阵,最后觉得也没什么, 蚩尤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留颗魔丹,有什么好嚣张的。
而他虽然常常倒霉,死去又活来,仙门首座当的像个劳动力, 但……保一个小孩还是力所能及的吧?
云邡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把死了万把年的蚩尤腹诽一阵, 最后翻身上床, 把谢秋寒抱过来当暖炉, 又睡了个回笼觉。
谢秋寒醒来时,天光大亮, 他也不知这一觉怎么能睡这么沉,连云邡起身都没发觉。
他兀自坐了一会儿, 在床上发呆。
他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乡残影在他脑海中流连不去,直烘的他整个人从头顶到脚趾都发烫。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无非是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而后将他抱在怀里,他二人向来亲密无间,没什么大不了。
可后续……却越来越过分了。
他不敢再回忆,只觉得自己真是……真是太得寸进尺了。
谢秋寒努力的整理情绪,把那些东西压死在心底。
帐子里静悄悄的,将士巡逻的脚步声和不远处的交谈声隔着厚厚的帘子传来。
谢秋寒终于下了床,简单洗漱,弄出了些声响,很快惊动了守在外头的小兵。
站岗小兵估计正打瞌睡,听见动静,忙不迭抱着头盔小步跑进来,“小公子醒了,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