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要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了,便要为他穿衣,李道玄最终还是没忍住,劝他收手。
明善并不意外:“师父果然早就知道了。”
“那师父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我想要做的事呢?师父想到了吗?”
“师父是世外人,想来是什么都不懂的,那徒儿便慢慢的告诉师父罢。”
“师父为什么要给我取名明善?”
“师父早就知道了我是个坏种,所以要时时提醒我吗?”
“那师父现在对明善还满意吗?”
明善冒犯了他,却没有冒犯到底,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只是在不停的撩拨他。
夜色沉沉的席卷意识,炙热在黑暗中点燃起一枚小小火花。
李道玄的双臂攀上明善的背,终还是选择在炙热的海中抓住这个浮木。
道长呵……你可知良夜难得?
事情向来有一就有二,开了先例再想拒绝,勒令对方停下都已经失去威慑力了。
而一切之后,李道玄反而感到平静,又在某些时候格外觉得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看的,似乎也还好,又似乎自己已经被拖下深渊。
他心里始终还怀有一丝幻想,或许明善会放了他。
如果不放了他,难道要关着他一辈子吗?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失了修行,想必也活不了那么久。
若明善不放他,那……他想要离开,只能杀了明善。
他想自己是可以等的,他已经杀了崔璆,要他再杀明善,他做不到。
多年师徒的情谊,他养大的孩子,明善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亲手把他抱回北邙山那天,他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发,雪白的掌心那颗红痣那么显眼。
但他的一生,绝不接受如此的受困。
往昔年少便有青云志,若还想在寻求大道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那便……
舍不得也要舍。
将小匕首藏在袖中,李道玄紧紧拥住了自己的徒儿,主动亲吻了他,明善在这个吻中尝到了一丝血的味道,是李道玄的舌尖血。
另外一部分舌尖血沾在了匕首上,从背后刺入他的心脏,离让他肉身陨灭只偏了分毫。
明善紧紧的抱住了他,低声笑得可怖。
“你舍不得我。”
凭什么说他舍不得?他已经亲手把刀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怎么可能舍不得?
李道玄推开紧紧禁锢自己的怀抱,慌张的后退。
府邸院落消失,李道玄看不见,只听见明善说后会有期。
明善看着李道玄,他俩之间,现在只能二活一,但李道玄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李道玄。
其实爱和恨是一样的。
他爱李道玄,就是要李道玄的命,要是李道玄没命了,他也活不成。
那也只能后会有期了。
他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个水到渠成?若是强扭的瓜,只要愿意给他,不甜也没关系。
明善走了,李道玄坐在横倒在地的枯树上,失去了想逃的强烈冲动。
他自由了,从牢笼里逃出来面对这茫然的天空。
他却什么都看不见,视线还沉湎在那片黑暗中。
什么是良夜?
等了片刻,徒弟们没让他失望,立刻察觉到了他在的方向。
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师父孤零零的坐在枯树干上,伶仃的一身薄衫,双眼被锦带蒙着。
这锦带是浸泡在药水中制成的,或许也不是药,是毒。
但李道玄忘了取下来。
他此生从未这样狼狈过,幸好他什么都察觉不到,连自己的狼狈都没发觉。
回到北邙山的府邸中,这里热闹,有众多弟子环绕,和那座假的北邙山比起来,只是少了一个薛五陵。
这里的弟子,会真心实意给他疗伤,在他们的拥护下,纵然眼瞎目盲,他也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天师李道玄。
他也仿佛清醒了过来,他是李道玄,天师李道玄,衣衫一重重的加身,他的冠冕和道袍记着他的名字。
天纵奇才的修道者。
他不是人间的孩子,他一生为大道而来。
人间无良夜,只有大道的炽烈光芒照耀遍浮生六界。
他抛却良夜,那孩子抛却了明善这个名字。
邪魔薛五陵,统御八方恶鬼,与众魔以友相称,倒是突然的声势壮大了起来。
李道玄的眼睛慢慢好了,修为却再难有长进,而能继承他衣钵的,在众多弟子中,只有两个小弟子,一个是十二徒冯桂雪,一个十三徒魏仙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