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宁远航一仰脖把一大碗酒都喝了,酒酣耳热之际他也生出几分豪纵高举之气。觉得此去关山,并非是什么苦差事,反而能够离开这云波诡谲的京城,让他的心情都畅快起来。
他心思纯然,在这机关重重的京城里游走实在是有些吃力,反倒是大漠长河,天高海阔地去拼杀来得更痛快些。
“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他知道这一走就彻底告别了京城的富贵烟云,但是体验过一遭,他也并不留恋权势名利。只是有一个人,深陷在京城的泥淖里,让他不由地担心。
宁远航看了眼站在皇上身后的陆恒修,张了张嘴没说话。
“皇上,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大军也该启程了。”陆恒修提醒了一句,和明珏一起带着百官回了城。
宁远航也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官场凶险远胜战场,暗箭从来比明刀更狠毒,让大人之后千万要自己小心。”当天晚上影十三把宁远航的话带到了,“他没时间说话,就只托属下给大人带了这句话。”
原来是陆恒修派了影十三跟上去,替自己与宁远航道别,他的身份不好与武将过从甚密,所以才采取了这样折中的法子。
“辛苦你了,十三,他也是个有心人,唉~”陆恒修叹了口气,也说不清心下到底是什么感觉。这一路来他已经牺牲了太多人了,按理说早该麻木了才是。
陆恒修强按下了纷乱的思绪和不安的良心,很快又投入了和反对派的斗争中,宁远航的出征缓解了新政最尖锐的矛盾,为他争取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他必须加紧新政的推行。
宁远航去了大半个月,第一战就打了打胜仗,虽然不是特别大的胜利,但是却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渐渐地漠北的颓势被挽回了,而陆恒修在朝堂上也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势,打压了之前跳得厉害的反对派,一时间风头无两。
一年后。
漠北的战事大捷,捷报都已经传回来几天了,可陆恒修的心底总有一丝不安。几日来他神思不宁,如今已经三更了还睡不着,就伏在案头看公文,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拿起漠北的捷报来。
大将军宁远航退敌于关外,杀敌数万,俘蒙古大王子并一众贵族,缴获粮草三大仓,牛羊上千……
幽幽的烛火照在泛黄的纸上,一笔一划都是那人亲笔无疑,实在是没什么好忧心的。想来至多不过一月,那人该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凯旋回京了。
如此宽慰自己,陆恒修不觉困意渐起,便想伏于案上小憩片刻,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忽觉一阵冷风吹来,不禁遍体生寒,陆恒修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见窗户大开这,被夜风吹得不住开合。
他起身去关上了窗户,打算收拾一下桌案就回房休息,可一转身身后的窗户又被吹开了。这一下连房间里的蜡烛都被吹灭了一半,陆恒修插好了窗子,回去复点燃了几只灯,惊觉眼前惊出现了一个人。
“宁将军?”陆恒修突然见到他,又惊又俱不知如何反应,“你何时回京的?怎么这样快,我竟然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今夜刚回来,记挂着陆大人就先来看看大人,现在看完就可以走了。”
“唉?!这是什么话,哪有刚来就要走的道理,我去叫人奉茶。”
“不用麻烦了,我有几句话和大人说,说完就真的要走了。”
陆恒修也察觉到了不对,见宁远航如此坚持就随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你说。”
“漠北之祸患虽然平定了,但未必就是一个太平天下,萧明王朝的祸端,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啊!”
“此话何解?”陆恒修不明白宁远航的意思,如今朝政大权都掌控在他的手中,新政的推行也很顺利,朝廷内还有什么祸端呢?
“大人要小心身边之人,小心圣上身边之人啊。”
“你所说的究竟是谁?”陆恒修急了捉住宁远航的手臂问,今天的他十分不对劲。然而一握之下更是心惊肉跳,宁远航的手竟然没有一丝温度,冰凉的不似活物一般。
宁远航没有回答陆恒修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甩开了陆恒修的手,又站起来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说:“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陆大人珍重勿念。”
这一番话说得稀里糊涂,不像是久别再见倒像是他要走了一样。陆恒修想要问个清楚,一回神却见屋里没了人,他急忙逐出了门外,庭院内昏黄的灯光摇曳在风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