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台将军客气,雁城和蕲州城互为依靠,倘若是将军有失,本王也必然不能幸免于难。”明珏没有以詹台宏的救命恩人自居,反而一语道破如今两人其实在一条船上的道理。
“唉,不说了,王爷辛苦。今晚我设宴庆功兼为王爷洗尘。现下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就先在敝府中歇息吧!”詹台宏所说的敝府就是原来雁城城守大人的府邸,当初蒙古大军势如破竹,不到两日便破了城。守城的将领在混战中死去,士兵大多四散逃命了。这位城守大人却是位有气节的读书人,虽然没有上马杀敌的本事,却在气节上不肯有亏,城破之时当众从城楼上跳了下去。想必他死也想不到,自家雅致的庭院最后会落到一介武夫手里糟蹋吧!
“将军哪里话,本王求之不得。”明珏表现得十分谦和,半点儿没有问起城中守军布防情况,战场伤亡数量等会触及到詹台宏权力范围的事情。这倒是让詹台宏十分高兴,他可不愿意让一个人爬到自己头上来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破虏,你去带王爷及几位大人找住的地方。”詹台宏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道。
“是,大人。”破虏抱拳领命,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明珏说:“王爷请跟末将来。”
明珏和陆珩修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跟了上去。陆珩修暗暗打量破虏,发现眼前的青年很年轻,大概和天枢年纪相仿,却是个典型的军中将领的样子,想来该是受詹台宏器重的亲信。
破虏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地方。“王爷请见谅,我家将军也抱怨过,这文人的宅子大虽然大却有太多弯弯绕绕了。”
“无妨。”明珏开口示意自己不在乎,那破虏便行礼退下了。
詹台宏武人心思,考虑也不十分周到,他虽想着明珏厮杀一夜该休息了,却不想明珏是王孙贵胄,该派个人来伺候才是。不过明珏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若是詹台宏不仅留他们住下还派人来侍候,那就很难让人放心,不去猜忌他的用心了。
“简之,你看为今之计我们处境如何?”明珏进了房发现屋子倒是挺大,看起来倒像是一间主房似的。
“殿下先别考虑这么多了,您先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情等醒了再操心也不迟。”陆珩修看着明珏眼中布满代表疲劳与睡眠不足的红血丝暗暗心疼,就催促明珏休息。一边说一边解下了明珏的战袍,然后又伸手去解明珏的铠甲,却冷不防被明珏捂住了手。
“殿下,别闹。”陆珩修无奈的笑道。
“简之,你怕不怕?看见这么多死人你怕不怕?”明珏重复了一遍问道。
陆珩修没有回答,他害怕,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怎么可能不害怕。可是再怕也要走下去,他知道未来一定会有更艰难地路要走,他不能先示弱。
陆珩修将明珏的银甲都脱下来,再把人推到了床上,为明珏盖好了被子。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明珏扯住了手,明珏常年习武,力气自然不是陆珩修可以相比的。用力一拉之下,陆珩修就倒在了明珏身上。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饶是陆珩修性子好也禁不住明珏三番四次的折腾,这下陆珩修可是动气了。
谁知明珏却撩开了陆珩修刚刚为自己盖上的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珩修说“简之,上来睡一会儿吧!你昨夜肯定也是一夜未眠吧,别撑着了,来,上来和我一起休息一会儿。”
陆珩修闻言不再挣扎,依言爬上去躺在了明珏身边。从前和明珏在东宫是因为冬天太冷,他们两个就这样相拥而眠。后来明珏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非抱着他睡不可。不过自从来到蕲州,陆珩修开始总管王府事务,便单独去住了。如今过了数年再次共枕而眠倒是叫陆珩修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怀里拥着的也不再是那个胆怯的孩子。
明珏是真的累了,刚把陆珩修圈进怀里便睡了过去。陆珩修一夜悬心,此刻放松下来也觉得疲惫非常,虽然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但陆珩修还是抵不住潮水一般袭来的困倦,也沉沉的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是已经是落日西沉的时间了,陆珩修想悄悄下床,却还是惊动了明珏。
“简之,你醒了!”明珏抬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刚刚睡醒的懵懂。
“吵到殿下了?”陆珩修不好意思地说道。
明珏坐起来看了看天色说道:“也不早了,詹台将军不是要开庆功宴吗?我也该起来准备了。”明珏说着起了身,方才太累没感觉,如今养足了精神才发现自己真是够脏的,满身浮尘混杂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