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貂见病房里没有别人,问道:“满送完花就走了吗?”
“没有,他去上厕所了。”格莱咕哝道,神出鬼没的魔骨从被子里探出来围上少年的脖颈,仍是寸步不离的模样。
“哦……一会儿满进来,你可以装睡吗?”雪貂忽然要求道。
“嗯?”格莱咬着脆肉,疑惑道:“为什么?”
“你知道你清醒的时候很容易和他吵起来。”雪貂委婉道:“我有点私事想和他说。”
格莱呵笑道:“你们背着我都有私事了?行,你们小两口慢慢谈,我不打扰。我只要装睡就行了?用不用我藏床底下,把床让给你俩?”
“不要开这种玩笑。”雪貂道。
正在这时,耳尖的两人听着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格莱赶紧多塞几口肉饼囫囵咽了下去,迅速拽过被褥蒙过头顶,将魔骨和自己一并埋进被子里。
雪貂感激格莱的速度,并帮衬着把床上收拾妥当。
满踏进房间里,便瞧见雪貂站在病床前,床上鼓起一个小包,不见有人露头。
满便问道:“人呢?”
“在褥子底下,睡着了。”雪貂解释道。
满自觉地脚步放轻,却在挨近病床前蹙起了眉,压低声音道:“把被子掀开,不怕睡着了闷死吗?”
“不用。”雪貂及时制止:“修医不让他受风。”
满有一丝奇怪,又因他心里另装着他事便没有过多的探问下去。
病房里不再有对话,骤然安静。
半响,病床前比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却偶然地同时开口:
“感谢你之前……”
“谢谢你。”
原本盯着别处的两人这才互相对视起来。
“你谢我什么?”满问道。
雪貂道:“之前在风谷你选择了我……”
“没什么,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理应如此。”说着,满从怀中拿出一盒精致的木匣递到雪貂面前:“这个你拿着。”
“什么?”
“黑骑的铭牌。”满道:“有了它,你就不会被当做见习的骑士,以后你再接悬赏就可以得到全额的赏金。”
满顿了顿:“……要是你担心你的能力不足以独立完成一单悬赏,我可以和你一起完成。正好我也需要零花钱。”他的语气似无意,目光却诚恳。
雪貂认真想了想,道:“……你在邀请我成为你的骑士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互惠,也可以说我们成为对方的骑士。”
雪貂微微有些怔神。
正说着,床上的被褥忽然骤缩了一下,没过一会儿,又骤缩一下。
从被褥里一颗深栗色的头颅探了出来,并伴随了一阵又一阵的嗝声。
格莱一边打着气嗝,一边从床柜上取来一杯温水,喝了几口控制住打嗝的频率。
“刚才噎住了,你们继续。”说罢,格莱又钻回了被窝里。
……
“伤好了就起来!别装死,救治教堂的床位很贵的!”满作势要掀被子。
格莱死死抓住:“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放魔骨了!”闻言,魔骨探出一根骨节。
“你敢!我供食宿费用。”满道:“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回垃圾堆!”
“你扔!”格莱光脚不怕穿鞋,浑身上下没有一文,索性就赖上了。
“不可能,我也给你做了铭牌,明天你就出去干活接单子,挣钱还钱。”
“你谁啊,老子听你的?!”格莱不让。
“你们安静点,病房不允许大声。”雪貂拼命嘘声道。
入夜。
一道微风从未关合的窗里吹进寂静的房中。
格莱睡得安稳,双眼紧合,舒适的睡姿将被褥一角踹下床沿。
这时一只手轻轻将格莱垂在床边的软褥提起,覆盖到他半露的肚皮上。
这只手顺着少年的腰身滑到少年的脸庞之上,然而这只手即使与格莱的肌肤挨贴得十分近,却仍是隔着一段看不见却真实的空气。
手指不敢接近,却又不舍离开,只停留在格莱的额头上方迟迟不动。
藏在格莱身下的魔骨有所感应,它顺从地爬到来者的身边,与来者缺失的部分很快融为一体,终于回归完整的魔骨被套上一副黑绸手套。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转而静悄悄地拉过一把椅子,一个红发灰眸的男人便坐了下来,候在病床旁边,他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仿若不存在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