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竟只须臾,牢内传出悲恸怒吼!
贺之敬眼皮狂跳,快步往里走去。用来加固的铁锁链上插着锁匙,被人打开后急切地扔在了地上。入目乃是半跪在地上的刘衡,怀里躺着的正是双目圆睁的刘信源!刘衡目眦尽裂,口中声声悲吼:“信源,我的儿!”
刘衡走近牢门之际,留给他的就惟有一具仍有余热的尸体了。刘信源已然气绝,泛着红血丝的双眼直直望着铁门,刘衡不自知地滴落热泪,死死抱着刘信源的尸体,粗糙大手撩开儿子的乱发,映入眼间的干枯脸庞几乎要刺伤刘衡双眼。
他猛然望见贺之敬的衣角,声嘶力竭:“贺之敬!你不是说我儿活得好好的吗!陛下也只是要流放他,未说要了他的命啊!”
贺之敬被眼前之景惊到,但面对刘衡的质问不免错愕:“几个时辰前他确实是活着的!提审之后,我也未曾再见到刘信源。”
刘衡抹去脸上热泪,并未理会贺之敬的言语,老迈的身躯抱起刘信源的尸体,感到怀中亡子身量明显清减,心中又是一痛。
当晚,刘府鸡犬不宁,哭闹嚎叫的刘老夫人,小声啜泣的贺婉,以及压抑着痛苦的刘衡,嘈杂声久久难平。
消息传到允康帝耳边时,他正靠在咸福宫内的软榻上听宁贵妃抚琴,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儿子,没了就没了罢。
第6章
宫墙外,少年怀里揣着一盒松子糖,时不时吃一颗解解馋。陆潇远远瞧见一锦服老者走来,那老者头发斑白,容色却精神抖擞。
陆潇砸吧砸吧嘴,不吃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走向前去。老人正是翰林院的崔太傅,年岁已过一甲子,年龄足足够做陆潇的祖父了,然而他的面色红光焕发,倒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崔太傅早些年就说过不再收徒,两年前殿试当日一眼便相中了这个状元郎,爱才之心作祟,还是收了他做关门弟子。
“师傅!”陆潇蹦蹦跳跳,脑门上得了崔太傅一记,委屈道:“先生又打我!”
崔誉倒也不是说真的要打他,只是小徒弟都是快二十的人了,整日里仍没个正形,就忍不住想揉揉他的脑袋。
“说罢,又有何事?”
陆潇嘿嘿傻笑:“师傅可真不含蓄,那潇儿也就直说啦。”话音刚落,陆潇神神秘秘地让崔誉与他多走几步,两人进了崔府马车方才开口。
此处惟有他师徒二人,陆潇反倒罕见的沉默了一瞬,尔后说道:“师傅,潇儿不长进,每每师傅唤潇儿去翰林院读书,总是寻理由推脱。现下有了疑惑,还得到师傅这儿来寻答案。但又怕师傅……不愿告知学生。”
崔誉失笑:“既收了你这个顽徒,便没有不认的道理。问罢,先生若是知晓,岂会不告诉你。”
“……那,师傅可知,世上哪里有能让人神志不清,心脉损伤的药。”
崔誉心下一惊,面不改色:“有自是有,书中记载由前朝一位民间郎中采草药时,无意间研制出的。是药三分毒,与其说是药,此类则是毒字更甚百倍。”
“那郎中后来当如何了呢?”陆潇打蛇随棍上。
“后来那郎中便被他人绑去了妻儿,专门替人研制□□。”陆潇心头一震,只听崔誉又言:“潇儿,师傅知晓你想问的到底是什么。那是极尊贵的人,你既已得了答案,便勿要再对与你无关之事盘根究底了。”
朝中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崔誉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知道些的。
“先生莫要担心,潇儿懂得。”陆潇面上笑得甜甜蜜蜜,好言好语地送崔誉回到了府上,师母见着他又是一通关怀,要留他在府里用膳。陆潇也不矫情,席间哄得这一对伉俪笑声不断,只是崔誉不免有了担心。陆潇摸着圆滚滚的小腹,告别之际郑重地向老爷子保证绝不多事,这才哄得师傅放下心。
崔誉的府邸隔了陆家的小院子两条街,陆潇漫不经心地在道上走着,权当消食了。
在偌大的长安城里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没了并不是难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没了的这个人是朝廷一品大员礼部尚书的儿子。
老百姓照常过他们的小日子,刘信源的死则是在朝堂里掀起了一阵小风波。陆潇不知提审之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私下里百官众说纷纭,贺尚书自然是头一号嫌犯,齐见思的嫌疑也不小,最可笑的是有人笑言此乃冤魂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