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蹙眉:“我想也是。可谢……我那表哥,有一回对我冷嘲热讽,同时提到了你和齐大人。”
陆潇眼皮一跳,心下明白了几分。二皇子必定是得知越江楼一事,却想不明白他们三人间的联系,从而在宁淮面前挖苦他。陆潇心中发笑,二皇子怎会知道,齐见思救他一回只是为了还几句宽慰话的情,而两人破冰来往则正是倚靠此事。
于是陆潇简单和宁淮说了说,教他放下心来。然福至心灵,望向圆圆脸少年道:“你说我还好意思说那日,是怎么回事?”
照着往常旧例,宁淮一直当他醒后是能记得马车上发生之事的。然宁淮不知,半梦半醒与醉得糊涂之间可是隔着一道天堑。
他便接着说道:“齐大人真是个心胸宽广的好人,你对着他叫美人姐姐都能这么快消气,当日我见他脸色,生怕他后悔救了你,没成想竟与你还做了朋友。”
美人……姐姐?
陆潇含笑的脸瞬时僵硬,声音发颤:“我真这么说了?”
宁淮吓了一跳:“你不记得啦?”
他又将当日情形一一描述,期间陆潇脸色变了又变,双手捂脸,从指缝中漏出一道憋屈的声音:“别说了,我没脸见人了。”
宁淮原以为陆潇至少对着齐见思好一顿撒娇卖乖,两人才说破龃龉,化“敌”为友。现下得知真相,感叹道:“齐大人真是个顶顶心胸宽广的好人。”
直至宁淮离开,陆潇的尴尬也未消散分毫。
而这尴尬不仅来源于他当着人家的面说对方是美人姐姐,最令陆潇羞耻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错,若是有错,只错在姐姐二字。弯眉美目,挺鼻薄唇,状若繁星的眸子边挂着的一粒红痣更是拈花惹草无数,若只是皮相好也罢,骨相亦是无可指摘。若这般模样的人不能称一声美人,那全天下号称清丽无双的高门贵女都该羞愧自尽。
日沉月升,万籁俱寂,大红灯笼映了满地,白雪变作红霞。屋内静立一人,黑影落在地上,那人青丝披散,单衣外仅着一间外衫。他自娘胎里便带了毒性,体内沉疴难解,面色始终苍白。然常年习武,无论内里如何,外在的功夫傍身绰绰有余。
可是有个小傻子总当他是个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日日不忘为他燃炭火,系披风。
此人苦笑一声,良久,他默默熄了烛火,闭眼心道:“天意弄人。”
第12章
年后见,年后亦是难相见。
允康帝大宴群臣,二皇子席间高谈阔论,顺着虎须捋,叫允康帝甚是开怀。不知哪位大臣提起二皇子数月后便要行冠礼之事,允康帝叹息般提了一句,行儿都要长大了,身边还没有个可心人。原本该是允康帝与宁贵妃商量的事,却拿到了群臣宴上来说,一时间竟无人接茬。
允康帝笑道:“众位爱卿不必惶恐,皇子娶亲乃是大事,与众位商讨一二也未尝不可。”
最先站起来的是席末一青衣男子,此人朗声道:“臣钦天监李万钧,回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可先又内务府列出家世清白的适龄女子,陛下和贵妃娘娘过目后再将生辰八字与二皇子的进行合算,最后由陛下亲自决断。”
允康帝手肘撑在龙椅上,并未答复,而是转向宁国公,漫不经心道:“国公,你觉得呢?”
宁国公当即起身,双手握于身前:“陛下定然能为二皇子择一良配,臣并无他想,这位李大人所言也是可行之法。”
“行儿,那你呢?”允康帝锐目扫向谢慎行,笑意不减。只闻谢慎行毕恭毕敬道:“儿臣听父皇的,王妃之选全由父皇做主。”
“既是如此,内务府明日起拟定名单,三日后送到朕这里来。”
宴饮结束,齐见思心中担忧,逃也似般快步朝大殿外走去。不想是祸躲不过,曹福忠的徒弟小慧子在后头小步跑到他面前,伶俐开口道:“齐大人留步,陛下召您去南书房一趟。”齐见思的不快都写在脸上,跟着小慧子往南书房的方向去。
允康帝手里搁着一方碧玉砚,道:“见思,不必紧张,朕诏你来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未见你父亲,齐爱卿近来身体可好?”
齐策前两年就成日宣扬自己大小病痛不断,难以上朝议事。实则在府上招猫逗狗,和妻子女儿共享天伦,只将已成年的齐见思推出去管事,极少理会官场之事。允康帝一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面对一个刚满二十的毛头小子,还是与这一对父子交锋,在任何人眼里都不会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