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告知齐知予了。
陆潇好些日子没见着齐见思了,有一日沐浴出来后发现檐下放着碧玉斋新出炉的糕点,一瞧就是齐见思那厮带过来的。陆潇还挺摸不着头脑的,此人将糕点放在外边就走了,怎么也不与他说说话。
那日后陆潇除了上朝就再未见过齐见思,他原也不想将他二人私交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心中都有事缠绕,一来二去竟至今未曾有过私下来往。
齐见思确实恼了。
一日两日,第三日过了傍晚,陆家门槛被踏了个遍,然经过之人都不是齐见思。陆潇慌了,那段劈醒他的思绪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化作绵绵密密的雨,无孔不入地提醒他,齐知予当你是朋友,那你的所作所为呢?
定于下月初一启程,陆潇在三日内整理好卷宗,交付于同僚。他内心煎熬一夜,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自以为和颜悦色地候在宫墙根边等齐大人下朝。
大美人今日没有独来独往,与宁国公世子并肩走在路上,不知宁渡那冷面人嘴里说出了什么话,齐见思竟罕见地笑了一下,揉碎一地春光。陆潇远远瞧着,扼腕心道,美色误人,这下好了,是真真的要腆着脸去找人家了。
宁渡转身上了国公府的马车,陆潇巴巴地凑到齐见思跟前,微仰着脸看他,照着记忆里宁淮耍横时的模样,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他:“齐知予,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了呀?”
说完陆潇自己一马当先在心里啐了一口,在旁人看来,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千千万万的情绪,今日唯独露了无辜,不但毫无真挚之意,反而像是修炼成精的狐狸化作原型来哄骗人了。
齐见思将无数疑问和恼怒都揉碎了咽回去,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陆潇再接再厉,顺便倒打一耙:“我都要离开长安了,你也不想见我吗?”
齐见思瞳孔微缩,竭力克制情绪道:“陆大人好大的排场,若不是陛下亲自赐人,恐怕齐某不知何年何月才知道你已经离开国都了。”
他一向直来直往,不明白知情识趣为何物,这话说得算是委婉了,尚且没有戳着陆潇的心窝子骂他。御史台齐大人铁石心肠,生生被陆潇气得拐了个弯。
陆潇换了副严肃凝重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便要跟随已经出发了十来天的二皇子一同上战场去,一张口只说了三个字:“我错了。”
他认错认得比谁都快,清脆简单的三个字就从嘴边漏出来了,甭管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为了哄人简直没有底线。
齐见思:“……”
好容易绷住了面皮,这个人怎么这么快就搭好了台阶,他还不想这么快就下来。
显然,齐见思在竭力不让陆潇发现他对这一套很受用,郁郁道:“陆大人说笑了,你我不过相交数日,此事你不愿提前告知齐某,我能够理解的。”
陆潇故作震惊状:“齐知予!我只当你在朝堂上一针见血,未曾想私下里也如此擅于诛心!”
得,精准无误的倒打一耙。齐见思与他正面交锋虽不多,但观察多年,亦是对此人了解甚多。自知不能和他逞口舌之争,情急下竟发掘出了无限潜力,瞥了陆潇一眼,不作声便要离开。
陆潇惊了!
在他看来那一眼就是含嗔带怨的指责,最令他无法招架的则是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齐见思这张脸上。
他到底是不够了解齐见思,琢磨不清齐见思究竟会不会同他较真,又不愿真的伤了这个朋友的心,两相较量之下,陆潇老老实实地向他道了歉,直言瞒着他是自己不对,但并非有意如此。
外头不便说话,齐见思冷着脸同他进了马车,听陆潇一席话,拧起了眉头:“为什么?”
开春许久,马车内厚厚几层兽皮绸缎前几日已换成了软垫。上一回他二人在马车内,陆潇且是个不清醒的,趁醉占了些口舌便宜。今日两人位置颠倒过来,换做陆潇伏低做小。
陆潇苦笑,他与宁淮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正如陆潇自己朝着陆雪痕问出口的一般。他亦是无法将他与陆雪痕间的情分同齐见思说明白,只含糊道:“我哥希望如此,正巧云州那地儿我也待过一段日子,不算两眼一抹黑。”
齐见思听了只觉莫名其妙,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一个今年便要及冠之人难道做什么决定需要靠兄长拿主意吗。他不信自己看走了眼,陆潇实际上竟是个软骨头的。
“如若离开国都能令兄长放心些……那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