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十指蜷缩,口中喃喃:“陆潇……”
“我在,”陆潇呼吸一窒,心中怒意烟消云散,轻声回答他,“你说,我在听。”
齐见思腰侧剧痛难忍,世家公子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他疼得锥心蚀骨,将呻吟和喘息一并咽了回去,然眉头难平,指尖紧紧绞着床褥。陆潇一把握住他苍白的掌心,眼圈微红,心头愧疚难消。
“那人身着黑衣,身形十分灵巧,我动……不了,一起身便觉手脚发软,他破窗而入时声音很轻,在外边的人……根本听不见。那人原先是想断我左腿,我拼尽力气躲避,他手中长剑刺偏了一分……而后,孟野察觉,冲了进来……”
陆潇眉头紧蹙,压抑的声音从喉间滚出:“对不起……”
是我的缘故,才让你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冷汗滑过额角,齐见思身上血迹斑驳,唇色泛白,支起不甚分明的笑意:“陆潇,为什么……道歉……”
陆潇不去回答他,泛红的眸子仔仔细细地描摹着眼前人,低声道:“你不痛吗?”
“无妨,”齐见思吸了口气,“想是没有伤到骨头,没有大碍。”
陆潇带着哭腔:“怎么会不疼呢?我小时候磕破膝头都会痛得掉眼泪,血淋淋的伤口就在我眼前,你为什么要说不痛!”
钦差大臣一路行来均是平安无事,偏偏头一日到他的云州地界内,就受了这样重的伤!这刺客不是冲着齐见思来的,而是要告诉他陆潇,之前的阻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下马威,而今日的伤则是杀鸡儆猴。
齐见思原可以顺顺当当的在长安做他的齐中丞,先是身赴险境,后又深受其害,而这一切都是拜他陆潇所赐!
“陆潇……不要哭,”大美人虽是冷着一张苍白的脸,却早已卸下心间冰冷的面具,“不要自责,打起精神……你我还有正事要做。”
门外脚步声大作,先前派去的那侍卫不辱使命,虽已入夜,仍是带来了郎中。那和安堂夜里坐诊的郎中一听是去救治京中来的钦差,抖着身子便随李侍卫上了马。
那郎中甫一进门就跪了下来,陆潇急忙叫他起来,免了虚礼,先看病要紧。
郎中稳住心神,上前搭了齐见思的腕子,陆潇握紧五指,问道:“吴郎中,齐大人可有大碍,你且瞧瞧他的腰后,是被剑刺伤了。”
吴郎中眼前一黑,脉象尚未探清楚,这还有刀剑伤。他不过是正巧今夜当值,医术比起其他几位郎中是都比不上的,万一这钦差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也要了他的命。
他唯唯诺诺应道,复又转过去瞧齐见思的腰侧,见到伤口方才如释重负:“谢天谢地,钦差大人福气深重,这剑刺的虽深,万幸没有伤到骨头,清理后外敷用药,过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陆潇心头悬着的大石轰然落下,转而问道:“那齐大人脉象如何?可有受内伤?齐大人说他觉得四肢乏力,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郎中猛地连磕三个响头:“草民医术不精,齐大人脉象沉而微弱,却是体虚之症状,但又不似一般体弱之人的脉象,草民实在不知如何对症下药,求大人恕罪!”
陆潇张了张口,最后只说道:“你先替齐大人处理伤口罢,今日屋中之事切勿外传,本官不想从外边听到任何有关钦差的风声。”
这郎中想来是已经倾其所学了,为难他也没有用。
吴郎中冷汗直冒,未敢起身,垂头艰难道:“和安堂不止草民一位郎中,大人若是不嫌,草民回去便携同师傅一起来瞧钦差大人的脉。”
陆潇眼睛亮了亮,立即叫李二等会送吴郎中回去时,再去请和安堂的老掌柜来看脉。
血迹半干,结成暗红的痕迹蔓延在劲瘦的腰侧。陆潇心疼地握住齐见思手腕,叫他若是痛就说出来,齐见思摇摇头,竟还有力气说道:“我没骗你罢,真的没有伤及骨头。”
陆潇没心思与他拌嘴,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大美人,直到他败下阵去。屋内一片静谧,惟有上药不时发出的嘶声。
一缕安神香盈满所至之处,夜幕低垂,痛劲稍缓的齐见思渐渐睡去,清浅的呼吸几乎不可闻。
一个时辰后赵有宝几人同孟野回来了,陆潇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们不要开口。几人行至院中,孟野起先未过脑子就冲出去追人,现下想起独留屋内的齐见思,忙不迭开口:“陆公子,大少爷他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