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杜子修杜主簿自然是找到了的,这倒霉鬼竟还有些气运,被侍卫挖出来之时还有一口气。先是放在榻上好生安置着,不知哪个胆大的侍卫一桶水泼到他脸上,杜子修咳嗽着呸了好几声,终于醒了。
这真杜子修见到府衙是熟悉的府衙,围着一圈的侍卫却都是生面孔,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陆潇马不停蹄命人提了他过来审问,那杜子修好不容易才明白,堂上正中坐着的两个清隽年轻人,一个是新任知州,一个是皇城派来的钦差,当时腿就控制不住的发软,打着哆嗦道:“两位大人救我!”
陆潇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看了一会,就在数个时辰前,顶着这张脸的一个人才死在他眼前。陆潇微微勾唇,皮笑肉不笑道:“救你?这不是已经将你救出来了吗?”
场上一片尴尬,唯有杜子修在颤抖着膝行向前,直至陆潇脚下。陆潇静默片刻,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杜子修匍匐在地,仰起头时眼里满含仇恨:“他就是个疯子!”
“哦?”陆潇面不改色,“那你为何要与一个疯子狼狈为奸呢?”
杜子修心头震动,面上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陆大人,你在说什么?”
“在地底时,你是醒着的,”齐见思忽然开腔,“你装作不曾见过本官与陆大人,可你的眼睛一进门就在寻找我们。”
陆潇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呀。杜主簿,你对地牢可熟悉的很。让本官来猜一猜,齐大人莅临之前都是你,之后都是‘他’,对不对?”
杜子修喉管像被堵住一般,艰难道:“陆大人,下官已被那歹人关在地牢两月有余,那人以小人的妻儿威胁,逼问小人的日常习惯,妄图李代桃僵啊!”
“哎,你没必要找个人陪你一同演戏啊,本官瞧着你一个人就能演完整场。”陆潇啧啧称叹,复又注视着他道:“原先你并未当回事,换个知州并不影响你的一切行径。起初的计划是做假账糊弄过去,继续在众人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没成想从一开始就没瞒过去,甚至还多找来个麻烦。于是死了的那个人找上了你,或许是旧相识,或许是情急之下的应允,他给你出了个主意。”
“刺伤钦差不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是拖延时间将地牢里的东西转移出去,结果我们抢先一步发现了机关,这就是最后一步,弃卒保车,或者说是内讧?”
陆潇娓娓道来,平静地与杜子修对视,忽地笑了一下,朝他摊开了掌心。
—一块极小的碎玉。
像是在运输中磕磕碰碰,无心遗落下的痕迹。
陆潇平时大大咧咧,可他在某些时刻,细致谨慎得教人无可指摘。
杜子修完好的神情裂开一道缝隙,嘶吼出声:“这是什么?我从未曾见过!陆大人不能仅凭一家之言就给我定罪!”
“行了别演了,”陆潇打了个哈欠,一夜未眠,天刚亮就来和人打擂台,他的耐心有限,不耐烦道,“石壁崎岖,越往里走,壁上几乎没有灰尘,你的衣衫也是干净的,直到平地塌陷,才染上灰尘。你说他威胁你,然今日之前,整个府衙都无人看出破绽,照理说你已经是颗废棋了,谁还会好吃好穿的让你活着啊?”
齐见思补充道:“除非,留你一命还有用处。”
陆潇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顺势接过话茬道:“所以,究竟是账本的所在之处,还是那些已经顺利转移的绫罗金玉,就劳烦杜主簿带路去寻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说了半天,杜子修皆以沉默应对,直至最终,他仰面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甘,再未反驳一句。
第27章
自从于地牢撞上假装昏迷的杜子修,并摸到他整洁的衣角时,陆潇脑中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迅速拼凑完整。一切线索都已清晰,杜子修招认也不过就是眼下的事了。
了却一桩大事,忙活了两月余,还搭进去一身伤,陆潇叹了口气:“这地方官可真不好做,皇城在天子脚下,这山高皇帝远的,反倒更是藏污纳垢。”
齐见思嘲讽道:“那也是有人愿意自讨苦吃。”
陆潇微笑:“有人愿意一起吃苦也是好的。”
齐见思被他理直气壮地噎了一下,难得在斗嘴中落败。
“陆、陆大人!”赵有宝踉踉跄跄闯进门来,喘着粗气停在门槛内。
齐见思抬起手,覆在明显紧张起来的陆潇手上安抚他,镇定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