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够磊落。
世上难事桎梏于人,有心二字未必能解。
陆潇的手指早已离开了门闩,悄悄垂在腰际,往后胡乱地握住了齐见思的另一只手。他轻轻晃了晃手指,小声道:“我不睁开眼,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了过来,他本就不是为了征求意见,不过是告知齐见思一声。
陆潇极为慎重地揽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齐见思肩颈处,闷声得意道:“我是闭着眼睛的。”
他再也没有借口说不了。
同僚上奏、皇帝诘难、父母忧心……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即便犹有复燃的可能,他也心甘情愿为陆潇,为自己,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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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所依,陆潇糊里糊涂地抱得美人归,却也料中了一件坏事。
腊月过半,允康帝传召他侍奉的时日比起前几个月,只多不少,甚至无事也叫陆潇与他闲聊。
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危机四伏,他可并不认为允康帝这是信任他之举。
果不其然,这一日允康帝照例听他天南海北地说完之后,随口提到太子的婚期定下来了。太子婚期与他何干,重头戏在后头,允康帝笑着问道:“前些日子你说暂无成亲的意思,朕当你是在人前害臊,今日你同朕说实话,心中可有意中人了?”
意料之中,定是那小太监管不住嘴,叫允康帝耳朵里听见了流言。
陆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陛下是知道臣的身世的,臣无父无母,也无家世可言,什么样的姑娘能看上臣呢?”
允康帝道:“你是朕身边的人,若是看中了谁,朕给你赐婚,谁还有不从的道理?”
……陆潇心道:“万一我要求娶公主,你同意吗?”
陆潇以往只在朝上见过允康帝,心中刻板的印象便是不苟言笑,如今日日得见天颜,终日对着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他对允康帝的习性也算有了了解。
允康帝贯会用的招数就是恩威并施,打一巴掌揉三揉。他若是发了大脾气,正如那个尸骨凉了一年的尚书庶子,可并未牵连他老子,礼部尚书照样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又好若他先前只是斥责了曹福忠,人人都以为曹总管还是那个曹总管,然则曹福忠的位置已经被他的徒弟小慧子不声不响地替下了。
同臣子闲谈时,与他在朝上的面貌截然相反,甚至常有笑意,十分健谈。太子许是继承了这一点,也是个有两副面孔的。
然而皇帝终归是天下之主,他又不是允康帝流落在外的儿子,更算不上皇帝的左膀右臂,何以至于对他厚待有加。
充当着哄皇帝高兴的角色,陆潇忧心忡忡,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人参上一本,陆侍中谄媚君上,给他冠上个奸佞的名声。
陆潇道:“臣先谢过陛下厚爱了,只是臣确实不急着娶亲,现在正一身轻松,成家后可得忙死臣。陛下就当体恤体恤下官吧,让下官有几年轻松日子好过。”
他将成亲说得跟洪水猛兽似的,允康帝失笑,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忽地书房外有人求见,陆潇一瞧,来人是宫里的一位管事,他见过几回,但未曾说过话。那朱管事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允康帝正笑着,见他如此失礼,面色不豫道:“急什么?仔细别摔着你那胳膊腿了。”
朱管事面色惨白,顾不得里头还有陆潇在场,当即往地上一跪:“陛下,宫里头出大事了!”
陆潇登时心里一紧,内宫之事是不该他听的,他立即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不想那朱管事已经将话说出来了。
“那位、冷宫那位主子,不见了!”
允康帝面色骤变,仓皇起身,反手扫到案桌上,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器物:“胡言乱语!”
朱管事膝行着向后退去,连磕了三个头,许是想到了自己办事不力的下场,哭号道:“奴才怎敢胡言乱语,虽是有几日没在院里见着那位主子了,想着天寒地冻的,许是在屋里没出来。可绿腰一直是拿了饭菜的,今日奴才敲了半晌门,都没人答话,便擅自取了钥匙进去瞧瞧,宫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位主子和绿腰那贱婢都不见了!”
不知失踪了的究竟是哪位娘娘,允康帝听完这一席话,表情像是活见了鬼,口中喃喃:“怎么会不见了……”
不消片刻,允康帝身子一颤,竟晕了过去!
陆潇眼疾手快,三步作两步上前将允康帝扶起来,这才没叫他脑袋着地。朱管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两腿打颤。允康帝同陆潇在南书房叙话,伺候的宫人都在外头守着,这一声沉闷的轰响,总算叫朱管事回了神,继而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