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在儿子和官位之间,赵廷彦咬牙选了官位。
放榜之后的第三日,便是殿试。此时能来到御前的,都是莘莘学子中的顶尖,赵铮当场出题考校,最后定下三甲。此次殿试与往年有些微不同,因要呈到御前,卷面书法一般都极为讲究,然而此次点出的状元,论书法并不出众,就连状元自己都很惊讶,吃惊之余只剩下深深的敬佩,皇上并不以字取人,看中的还能是什么呢?
激动无比的状元与同样激动的榜眼、探花在琼林宴上嘀嘀咕咕,对皇帝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探花犹豫着道,我觉得皇上有点眼熟。
这位探花当初去过状元楼,曾远远一瞥了梅公子。
同样去过状元楼的状元眼睛一亮,果然这般风采还能有谁,皇上定是为了天下学子,以身犯险,亲自查案,难怪能把颜文正揪出来,皇上是明君,往后一颗红心就交给皇上了!
洞悉了真相的状元、榜眼、探花上朝谢恩时皆洒泪跪拜,进士们都以这三人为首,也都齐刷刷跪了,一如放榜之日,真心实意高呼万岁。赵铮端坐在龙椅上,也感受到了一丝触动,下意识便往身旁看去,却没见到最想见的人。
赵铮赫然想起,侍卫是上不了朝的。帮了他这么多忙,论功行赏,是不是也该给一个正儿八经的官位了?
此案完结之后,朝中必会有许多空缺,到时就……叫小侯爷自己挑,若是敢推辞,就好好惩罚一番,定要罚到同意为止。
赵铮出神地在想一百种惩罚小侯爷的办法,简亲王赵廷彦就在此时上殿告罪来了。
“皇上,赵锦无知,犯下大错,臣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请皇上准臣辞去六部总领一职,替赵锦赎罪。”
赵廷彦一脸颓败,虎目含泪,数落儿子时情真意切,他也是盘算好了,要当着进士们的面请辞,意图挽回一下简亲王府摇摇欲坠的名声。
他这边刚以泪洗面,就有朝臣会意道:“简王爷是受了赵锦连累,并未参与其中。赵锦这般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了,他犯下的过错,怎能归咎到简亲王身上?且国事一刻离不开简亲王,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这位朝臣似乎很有道理,陆续有简亲王的人下跪求情,简亲王也做好准备,再痛彻心扉地表一番忠心,皇上还是挺好说话的,必不能再追究了,谁知仍在朝上的新科状元插了进来,朗声道:“皇上,请恕草民无状,朝堂之上,本轮不到草民说话,只是草民有幸参加本次科考,想代学子们问简亲王几句话,求皇上准许,请简亲王为草民解惑。”
状元代表了民意,赵铮颔首。简亲王不解地看向这个愣头青。
状元道:“草民听说赵锦赵公子平时住在王府,敢问简王爷,王府如今是谁当家?用来售卖考题的手下是不是王爷的人?赵锦身无官位,之所以敢干涉科考,是仗谁的势?”
简亲王:“……”
简亲王头一遭被人指着鼻子质问,面皮紫红不想理他。
状元道:“就算这些都与王爷无关,草民斗胆请问皇上,科考舞弊,案犯家属按律该如何处置,可否赦免?”
赵铮之所以点这位状元,多少是欣赏其在文章中流露出的政见,没想这位状元是个耿直的,竟把满朝文武不敢说的话一气给说了,一群想帮简亲王说话的朝臣都被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给震住了。
状元既问了,赵铮轻咳一声,令刑部右侍郎赵钧为其解惑,赵钧当即实事求是道:“按律,案犯家属当流放三千里。只是简亲王乃皇族,于国有功,皇上的确也该体恤。”
状元执拗地道:“草民愚钝,请问辞官比起流放,算不算是一种体恤?”
这是个好问题,简亲王要冒汗了,赵铮与赵钧对视一眼,笑着道:“是。”
任谁都知道,辞官的确比流放要轻得多。简亲王率先请辞,不过是装无辜博同情,到了状元这里,不客气地戳穿简亲王本该受罚,就连辞官都是轻的,那简亲王的奏请,皇帝还准不准?
状元唯恐皇上不准,跪下道:“草民代本届考生,恳请皇上体恤简亲王。”
新科状元跪下了,随之一起跪下的是上朝谢恩的百名进士,他们有真才实学在身,对泄题深恶痛绝,赵锦、颜文正都是简亲王一脉的人,若说与简亲王无关,谁会信?有些考了几次这回才中,更是细思恐极,说不定以前未中,都是简亲王一脉搞的鬼,此刻恨不得把奸佞碎尸万段,新科状元更是一马当先,还未授官,这是连未来官位都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