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_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72)

  待他眉飞色舞将此事对顾轻侯说到一半,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顾轻侯撇着茶碗上的浮沫,淡淡地道:“二叔消息倒快,但恐怕要空欢喜——”他看向顾二堂叔:“京兆尹所举人证物证皆为伪造。”

  顾二堂叔一愣,脱口道:“你怎知道?”

  顾轻侯将茶碗随手掷到一旁,“我若连这等小事都闹不清,还敢坐在此位上么。”

  顾二堂叔道:“那不能以假做真么?”

  顾轻侯看着茶碗,“二叔倒是够胆色,只是二叔怎能如此放心,能瞒过众人呢?若是这幕后造假之人故意为之呢?”

  顾二堂叔为这一番话悚动,确实,今日接连怪事,若是有人在背后弄鬼……

  他皱着眉头,问:“那该如何是好?”

  顾轻侯淡声道:“京兆尹再告静王之事,明早消息才能传来。到时,少不得我出面做个人,弹压此事。”

  顾二堂叔无可奈何,别无他计,只得答应,但心中却更加不甘。

  见顾轻侯起身,他忙跟着站起,半责备半含酸意地道:“你如今就一个兄弟,也不知对他多加关照爱护,他在大牢过的什么日子,你可曾问过?也不知道交代交代牢狱?”

  提起那人,顾轻侯眸色便复杂起来,他哼了一声,问:“他可曾对二叔说些什么?”

  二叔酸气冲天道:“说你为荣王之事狠狠打他!不是二叔说你……这事笑歌确实做的不妥,但你也该手下有分寸,怎能为了外人对弟弟下这么重的手……”

  顾轻侯勾起唇角,半笑不笑,露出一个诡异的神情。

  顾二堂叔还要唠叨,硬是在这笑容下,渐渐无声。

  顾轻侯向他一礼,道:“二叔无事,侄儿便先去了。”

  礼毕挥袖而去。

  温泉山庄的夜晚,格外幽寂,此处地热,竟早早有了蝉鸣。酷暑时惯闻之声,放在这不热不冷的天气,令人仿若置身春中之夏。

  亥时。

  顾轻侯回了自己的小院,小院中人早无踪迹,天黑灯昏,他端坐在黑暗中的太师椅上,等着烛火燃尽。

  他右手轻捏着一根朱砂御笔,在黑暗中徐徐转动,天下多少事,多少人命尽在这一支笔下,而这些年,他的多少谋划算计也凭此得成。

  如今,在他沉默着发疯前,他将心中最痴妄的念想,也凭着手中的权柄,如同捕鱼撒网般一一收拢在怀。

  他仰在椅背上,闭上双目。那夜,他冲进那人身体前,那人迷茫地望着他的双目,赫然浮现。

  他手心发起痒来,将纤细的笔杆紧紧攥住。

  那人一向宽容温柔,被冒犯了也难发作,今夜他一番软硬兼施,终于将那人唬住。

  他像是几欲干渴而死之人,吃到一块强扭的瓜,满嘴是令人欲闭目惊叹的甘甜,水润,沙软,难耐。

  什么杨公子,什么闲杂人等,他统统先顾不得。

  只想抱着他救命的甜瓜再吃一口。

  明明已是深夜,他却毫无上床休憩之意,只瘫在椅上,从怀中掏出半块束腰,放在脸上,深深呼吸。

  丑时。

  荣王一脚踢开薄被,摆出一个大字,又烦躁地将薄被团团收拢缠抱,从左翻到右,从右翻到左,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月光晒着他床头的衣衫,他抬起头,从衣衫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

  白皙莹润的瓶身,泛着淡淡光华。

  荣王盯着这瓶子,不知想到何处,脸上泛过一丝微红,苦哈哈着叹了一口气,将脸深深埋进软枕中。

  第二日。

  雄鸡始鸣,荣王睡得正沉,不断有人轻唤他起身,他深深皱眉,不耐烦的转身到另一边。

  那人无可奈何,只得道:“圣上仪仗立时便要开拔,我的亲王爷,您可醒醒吧。”

  荣王闭着双目,一脸苦相,哀哀坐了起来。

  刚唤他的鹿童,为他梳头整衣,忽然“诶”的一声,问:“王爷穿谁人的里衣?”

  荣王立刻惊醒,掩住衣襟,含糊道:“以前的旧衣罢了。”

  鹿童拿着梳子,直直坐到他面前,带着笑意的眼睛瞪圆:“我怎不记得这件?”

  荣王抬起眼,“那么多衣衫,你还能件件记得?”

  鹿童不依不饶,笑道:“你只穿我的衣衫,件件上面都有一个鹿字,我焉能不记得,我……你的眼睛如何这般?”

  荣王一愣,“哪般?”

  他揽镜自照,也吓了一跳。

  鹿童掰着他肩膀,笑着追问:“让我瞧瞧这乌青眼,啧啧,如何,去了顾国舅处一趟,回来问什么什么不答,第二日一早却悄悄换了内衫,还一副痨鬼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