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记忆里,他的动作激起了祁思明的凶性,祁思明就崩开了他的扣子,才巴衬衫脱下纠成结捆住了他的手。
他记得他当时停顿了一下!
凌言模糊地升起几分喜悦,还以为他心软了,后悔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松懈下身体,死了一般瘫在盥洗池上,他听着祁思明轻轻地问了他一句什么,好像是“你为什么洗它?”,但是他不能反应了,他整个人都僵硬地佝偻着,根本没有听清。
再之后,他记得祁思明在洗漱台上拿了什么,然后他左肩胛忽地一个剧痛。
像是被人拿刀戳进了心里,像是被硬物铲到了骨头,凌言狠狠地挣动了一下,一瞬间痛出一身的冷汗!再然后,皮肉分离。
等到凌言满头虚汗的抬起头,透着镜子,他看到了血。
*
大片大片的血,就顺着他的后背流下来。
那血液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他眼底,直到那一刻凌言才明白过来祁思明干了什么。
火辣辣的疼痛里,他口中苦涩。
那一刻,他用所剩无几的神志想:对啊,不必提了,真的不必提了。
以后真的再也不必对祁思明提起他的后背上一直背着他的名字,再不必提他曾生受过的委屈,不必提他的皮肤不爱上色,纹了两次才好,不必提当年他提着刀挡在文惠面前和碎了的那两大块玻璃,不必提当年蓝光噼里啪啦地打在背上,棉花一擦全是血,他忍不住地哭,可是最疼的还是在心里。
他当年没下去的决心,他此生最爱的人亲手帮他挖了。
*
原来他怪他了。不喜欢他了。
他就血肉模糊地、帮他把他的心给剐了。
凌言看着镜子里的祁思明,小心翼翼地放慢呼吸,他想说话,可他徒劳地张了张嘴,痛不欲生地,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第七十七章
何小姐陪凌言看心理治疗师时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是这世上天生就有一些人,凭着直觉就可以知道如何帮助创伤幸存者,那些人擅长创造安全的环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给受伤的人重新建起一个简单安全的社交参与系统,但是她照样听过,说所有人愤怒失控起来都一样,任何天使都可以变成路法西,变得有威胁性、攻击性,然后以更大的强度、烈度去中伤那些创伤幸存者。
何小姐那天在楼下一直心烦意乱。
不管是凌言自己的团队,还是博奇的幕僚,这些人都是精心筛选过的,嘴都很严,他们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是那些检修人员不同,所以她只能一个个谈话、签字、给钱封口,等把人都送走了,她这才有了喘息的时间,着急忙慌地跑上了楼。
那天也快要把她吓坏了。
门她没敲几下就开了,祁思明一脸阴霾地走了出来,何小姐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只见祁思明的头好像被凌言砸破了,血骇人地就一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
当时她一颗心都凉了,想这俩人到底是起了多大的冲突啊。
祁思明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有血流进眼里,他抬起胳膊胡乱地蹭了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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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心里其实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她想着要是真打架,凌言把祁思明打了也就打了,她心惊胆战又一厢情愿地祈求着,祈求祁思明千万别对凌言动手啊。是,是她心偏,她帮亲不帮理,想着凌言就算有错,就算对不起祁思明,但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凌言那个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的,他要是打了他,那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大概这种愿望太无耻了,从上到下没有哪路神仙能理会的。
所以何小姐进屋时,就看着凌言全身阵挛着,扒着盥洗台,跪在地上。当时他已经站不起来了,整个浴室看上去像是凶案现场,他惨白的后背全是血,脚下甚至淹出了一小块血泊。
祁思明是下了狠手了。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何小姐的手脚冰凉,她倒吸一口凉气,砰地一声,脚一软,险些就摔在了地上。
还好这一次,凌言是有神志的,他颤抖着扭头,然后虚弱地开了口。
他对她说:“帮我拿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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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姐那天真的吓哭了。
她一边调家用医疗机器人帮凌言处理伤口,一边地翻着浴室那些储存格子,怪只怪凌言平日里藏药藏得令人发指,她一边流泪,一边双手颤抖着,感觉辨认那些小瓶上面的名称就能把她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