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民愤滔滔,恶性攻击事件屡禁不止,人们开始攻击管委会底层的服务人员,开始对管委会直售的药店、医疗中心进行封杀令,曾经与管委会交好的明星名流被人在网上各种言语侮辱,人们走向失控的边缘,喊打喊杀,暴力、匿名、攻击,豕突狼奔。
每个人都惶惶不安,奔于逃命,好像管委会在一日,恐慌情绪就会不断扩张。
然后妖怪趁乱横行,来浑水摸鱼,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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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运动发展得最极端的时候,苏闲醒了。她醒的那天据说她所在医院外面爆发了一场大型示威抗议,开具管委会处方药的医生据说人被打了,车也被砸了,当时苏闲不顾身体虚弱,躺在病床上,就用加密线路联系凌言,第一句话就是:“那份资料你篡改过了对吗?”
凌言摆摆手让身边的医生出去,然后深深地看着苏闲,供认不讳。
苏闲没有输液的手把病床的副手拍得啪啪作响,恨声道,“苯芳烃、化用锂盐都只是在聚合混合物里的,并不是提纯物质,还都经过了裂解和生化反应,你改了方程式,它们虽然有毒,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严重!管委会违法在他们对精神障碍患者私下做人脑实验,但是你怎么能误导民众,暗示管委会在对全体人民谋财害命?!”
凌言也开口,出奇冷静道,“因为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人们不会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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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会有多少人同情那些语无伦次的精神障碍患者呢?多少人会对他们感同身受呢?
只说管委会的人脑实验?
不够,这不够。因为民众不会理解这群可怜的人,不会理解他们会因为听到巨大的声音而惊慌,不会理解他们因为细微的挫折而崩溃,他们只会居高临下的表示一下同情,兴许还有那幸灾乐祸者忽略这是违法行为,赞扬管委会把这些没有社会贡献的人合理利用,兴许还能引领神经科学的创新突破。
他不是不信这个社会的好人,可他们只是沉默的大多数。
而只要有一个坏人,一句恶意的诅咒,就会有人抵抗不住压力,活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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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闲,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不是记者,我并没有新闻真实的追求,我有那个之外的考量。”
不管是保护这些弱势群体,还是帮管委会盖上棺材板,都是他的考量。曾经一句真话抵得过一个世界,如今他却只能昧着良心说谎。
苏闲冷漠地看着他,“可捏造证据构陷……你不觉得这方法下作吗?”
凌言道,“他们拿照片攻击我的时候,难道不下作吗?”
管委会用窥私来迎合民众,那他只好用夸张来贩卖恐慌。
是管委会先把他逼上绝路的,那就怪不得他布这天罗地网,要把他们绞杀其中。
“那他们呢……”苏闲看他毫无悔意,起身到窗前,把镜头转向楼下。
高倍数清晰的镜头前,可见抗议者和一些医生起了冲突,两方正大打出手,“他们不无辜吗?他们就不在你的考量之中了对吗?你知道吊车的长臂杠杆吗?上面压着几百吨的重物,司机不到一毫米的操作,吊臂就可能甩出十几米,你知道你们上层的动作会给底层带来多大的灾难?你知道神仙打架,会殃及多少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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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神色克制,但是声音忽然有点嘶哑,“可现在这场仗已经打起来了。”
他已识乾坤大,自然犹怜草木青。
苏闲那份改过的资料被媒体传得漫天遍野的时候,VI区的娄昆III区的雷诺,他们都默不作声。他们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都不闭口不谈。
因为他们都绝望地知道,一旦起正面冲突,那就只分敌我,不分善恶。
凌言不说话了。
苏闲看了他半晌,挂断前悠悠说了一句,“阿言,我知道你难。”
他们都知道这一仗会有很多牺牲品,她也不是来阻挠他的,只是在想在他风头正劲的时候,提醒他一下他自己的能量,希望他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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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天之后,一直在风口浪尖的凌言的确沉默了起来。
虽然在很多场合,他还是被反U人士当成一面旗,当成他们行动的领袖,但其实他后来公开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改朝换代的周期已届,他既然敢把事情挑起来,就也要能摆平。首相那里,他隐瞒了自己曝光苏闲证据的事实,只说火已经烧起来了,他是来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