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路的功夫,巷子口已经到了,季酒姚成勇四人站在前面稍远处等他们。许承山有事要办,略一颔首便先走了。
因着顾子耘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且价格又实惠,几个人便决定晚上庆祝一番,于是季酒又带着顾子耘去了菜市。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暗,菜市里的摊子也不多了。
季酒引着顾子耘往一家相熟的卤味铺子走去,边走边道:“这个地方,你往后也要来的,我今儿先带你走一遭。”季酒的打算是一方面带着顾子耘认认路,另一方面,也是在菜市的人跟前打个眼,等同是告诉告诉他们,顾子耘不是孤苦无依的,他和姚成勇都是和他一道的,这也是怕他今后遇上什么事儿吃了亏,毕竟城北地界上,你要说哪里最是鱼龙混杂,自然便是这贩夫走卒密集的菜市一带了。
顾子耘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心里很感动,到了熟食卤味铺子,看着季酒挑了一块酱牛肉,一斤卤豆干,正欲抢着付钱,却被季酒一把将荷包塞了回去,道:“待你将房子弄好了,有得吃你的乔迁之酒,你放心好了!你和子清,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半人,定是吃不过我和勇哥的。”
顾子耘一笑:“那一定还得将赵大哥和季方叫上。”
顾子清这“半个人”这种时候总是特别会表现存在感的,指着那铺子里的五香蚕豆“啊啊啊”地叫,顾子耘有意不去理他,把这个还不会说“豆”的小豆丁急得跟什么似的,抓着顾子耘的头发直说:“坏!”——没错,这个字他已经能蹦出口了。
季酒最是疼爱顾子清,见他着急,连忙说“不急,不急,你哥不给你买啊,酒哥给买啊!”说着就要称半斤,顾子耘赶忙拦了,道:“小孩子脾胃差,不能多吃的,酒哥你不用买。”
没等季酒开口,姚成勇先道:“没事儿,一会儿我和老赵喝两杯,这豆子正好下酒!”他话音刚落,季酒就已经买好了,随手已经捻了一粒,掰了给顾子清喂到嘴里,顾子清觉着这时候,季酒比哥哥还好,也不高兴在他哥怀里窝了,伸出了手要季酒抱,跟着顾子耘,模模糊糊喊了声:“酒哥抱!”听上去倒像是“酒酒抱!”饶是如此,也把季酒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从顾子耘怀里接过了这香香软软的小娃娃,脸上的笑意直从眼角飞出来。
燕幽城一南一北,各有一座颇为巍峨森严的府邸,城北的府第原来是城中长官的办事衙门,现下仍是作些户籍调讼之类的事,而城南的那一座便是林将军的府邸。
林飞寒一身雪白便服,坐在书房里的一张太师椅上正埋头批阅军报,太师椅上铺了厚实的一层黑熊皮,在明晃晃的巨烛的掩映之下,似有银光流动。
烛火煌煌,将林飞寒凌厉冷艳的五官衬得愈加清冷矜贵。
忽然,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许承山在门口:“林大哥。”
林飞寒眼睛没有离开军报,只扬声道:“进来吧。”他是宫廷内侍出身,但因为多年以来压着嗓子说话的缘故,声音并不是一般内侍尖尖细细的嗓音,反而带出些柔和低沉的味道,叫人想起春日晴松下煮出的汤色明亮的茶水注进白瓷茶盏中的意境。
等到他走进书房,林飞寒放下了手中的笔,从一叠公文纸笺中取出一封什么来,道:“云巍,你来得正巧,先前你问我要的路引和令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许承山却道:“多谢林大哥,但这两样东西不用了。”
林飞寒惊讶道:“怎么?不找人了?”接着令他更惊讶的事发生了——许承山的眉眼微舒,竟是一个淡而真的笑容出现在了那千年寒冰似的脸上,他点点头道:“嗯。我不用找了,他来了。”
林飞寒早年宫廷挣扎生涯,练出一副观人入微的好眼力,自然看得出他平静的面容底下欣喜之情的踊跃,也甚是为他高兴,道:“如此甚好!我原先还替你担忧,人海茫茫,不知要找到何时,如今你俩也算得上是缘分深厚了——见过面了?”
许承山点点头。
林飞寒八卦之心陡生,追问道:“那可将你想说的话说给他听了吗?”
许承山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林飞寒大感惊讶,道:“为何?”他自是知道这五年来,许承山虽在北境,却也不曾停止过找人的动作,每年到燕幽城来的行商或是落户的流民,他都去打听过踪迹。
许承山道:“我最想跟他说的话,五年前就对他说过了,这一次,我不想只是说了,我想把我想为他做的事先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