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说:“我只为寻回魔君,那是背负在我身上的枷锁。至于你……你实在令我意外。”
季凌说,便是惊鸿峰上,谁人不是被迫一身包袱?众人皆有各自不可言说的愁与苦。可独我例外,我不沾尘缘,天命不曾予我枷锁,却总是艳羡他人的亲密,滋生一堆乱七八糟的执念。
季凌说,初见时他羡慕我一身轻松,可怜我自缚网中。但无论如何,最初的印象只是一个“适合做傀儡的引子”。
玄青衣与他有旧,擅长傀儡术,他便一番计划,让玄青衣给我打入傀儡子。
傀儡子与魔心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心绪越浮躁不定,越容易受傀儡丝牵制。他在去青州时感知到我心绪极端动荡,他诧异之余,也趁机操纵我去解开小师弟的魔心封印。
直到后来相处,他见我依恋渐重,恍然才发现我对他倾心。
我忍不住打岔他,揪着一颗躁动的魔心问:“那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季凌苦笑:“发现的有点晚,但总归不是太晚。”
他独来独往,游走于魔域和人间。魔域领主包揽大权已久,并不愿见到魔君归位;而人间以除魔为正道,在他钻研出彻底掩盖魔气的办法前,他在人间也并不好过。
他这么不好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对他真诚示好,只可惜他太迟钝了。
季凌说,真正发现自己动心,是在千秋节前。那时候带我去庆典,多多少少是想为后来逼上苍冥山做点弥补。
可心动做不得假,所以庆典上才会问我那些指向不明的话。
季凌说,魔天性自私利己,所以在他被苍冥山主重伤后,拼死也要撑到我面前,让我看着他在眼前消散不可。哪怕他就此真的烟消云散了,至少也要在我心里留下长久的印象。
那他死前尚且留下这般算计,重生后更不会放过我。
他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杯中茶水凉透,皇城烟花远比苍冥山下小镇的绚烂,但落幕时都是一样的冷清。
我听见自己声音木木的:“我何德何能,让你把我算计得这么彻底。”
季凌轻声开口,声音融在最后一朵不知哪里漏掉的烟花里:“小渊,我喜欢你。”
我抬手挡住眼睛,实在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
左右是他拿捏着我,我放不下。
最早最初的爱恨都在他身上。这时候反而在想要是他真的死了就好了,那时光漫长我总能渐渐忘了他。可他又被我和小师弟一手促成活了过来,我自作自受,再度把自己困在网中。
季凌俯身过来亲我的手心:“小渊,别哭。往后让我陪你。”
他果然是故意的,这句话让我眼泪瞬间决堤。好歹也是当今魔君,却一路哭着被人带回客栈里。
第二天我与季凌去拜访大师兄。
大师兄已经不作苍冥山弟子打扮了,一身华贵庄重的白鹿家主袍,远观上去还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大师兄挥退下人,招待我们于水榭凉亭坐下。许久未见,他不问候我,目光倒一直落在季凌身上。
“这位是……”大师兄语气并不算好。
“在下季凌,是小渊的道侣。”季凌趁我喝茶,抢在我面前答道。
我一口茶水猛然呛住。
大师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突然抬手结出一个清心符,却是直直朝着我来的——
我一下愣住,倒是季凌反应迅速,结出一个魔印挡了回去。
“道侣一事暂且按下……他是魔,可林羡渊,为何你身上魔气比他还重?!”
大师兄已半步入世,可于仙法之道还是那么敏锐。
我这才发现单凭自己几道封印根本遮掩不了魔心,强笑道:“一番因缘际遇……大师兄,若我说现任魔君是我,你会信吗?”
大师兄显然一愣,随即糟心地按了按眉头:“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让人省点心。你和小师弟做了什么?师父都要闯进地府捞人了。”
我想起小师弟之前承诺的“万无一失”的转生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季凌开了口:“林崇昭用了转生术。我曾与他算是双生,他转生之后我仍能有所感应。算算时间,他应该托生有些日子了。”
我与大师兄一并吃惊地看向他。
小师弟的事情大概算是揭过了,大师兄好似突然反应过来季凌的身份,戒备道:“道侣……你又是何时与小渊结为道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