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德看了看它,问:“这是你小时候睡过的?”
列维走过去,手搭在白橡木栏杆上,先是盯着小床里被褥的皱褶,又环视整个房间。
从前,列维回忆过自己小时候的房间。他能想起个大概:房间没有窗户,床是上下铺,他的桌子上有七个绿色塑料小兵,另一张桌子上好像有茶具之类的东西……
那时列维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印象中的房间里有双人上下床?伊莲娜应该只有自己这一个孩子,是她认为将来还会有别的孩子,所以提早做出的准备吗?
现在一看,他记忆中的房间不是这里。他的家里没有那样的房间。
他姑且猜测,自己记忆中的房间也许是寄宿学校之类的地方。一定是这样。
列维的眼神有点放空。他退出这间卧室,回到上一个摆着单人床的卧室,站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退了出去。
莱尔德问他怎么了,他慢慢转头,望着莱尔德:“这里没有我的房间。”
“那不是你的房间吗?”莱尔德指着有单人床的卧室。
说完之后,他立刻又“哦!”了一声,他也意识到了古怪之处——如果那对姓卡拉泽的男女不是夫妻,而是姐弟,那么他们就不会一起睡在在双人床的房间,何况,那床上确实只有一套寝具。
双人床房间应该是伊莲娜的,单人床房间是丹尼尔的。
但如果是这样,列维小时候又住在哪里?他不可能还在襁褓里就离开家,他的婴儿床还留在母亲的床边,可是个人房间却不见了?难道他的童年一直和母亲同住?或者是睡在书房?
莱尔德想了想,问列维:“会不会是你母亲把你的房间改成书房用了?你们家有两个书房呢。”
列维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莱尔德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是不认同,还是不知道。
列维又慢慢下了楼,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徐徐飘动的白纱窗帘,面对着款式十分复古的电视。电视圆滚滚的,上面有好多个实体按键,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这种老古董了。
电视当然是关着的。黑乎乎的玻璃上倒映着列维的模样。莱尔德在他身边坐下,茫然地看着他。
忽然,列维表情一震,他冲到门边,把刚才丢在鞋架旁的背包拎了进来。
他在背包中翻找着,拿了几样东西出来看了看,有剃刀,有打火机,还有没电的手机和充电线。
他看着莱尔德:“你的手机能换电池。”
“对,怎么了?”莱尔德说。
“我的手机不能换。”列维低头盯着背包敞开的拉锁,就像在凝视什么神秘的深渊。
莱尔德愈发迷茫:“你怎么想起来这个了?很多手机不都没法换电池吗?至于我的手机……它比较特殊,这是工作用的,和你的不一样。”
“我知道了……”列维像是自言自语般,“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我知道了……”
莱尔德也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对,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感受和列维一样。
他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着列维说下去。
列维回忆起进入辛朋镇之后的所有事情。
小镇边缘的杂货店里,那个名叫梅丽的女孩,自称是威尔斯先生的孙女,不仅如此,她还能够认出列维,还说他和伊莲娜长得像。
还有在镇内张贴寻人启事的乔尼,他要找的人是六十六岁的奥德曼女士,奥德曼女士与威尔斯先生在同一段时间内走失了。
他们都说走失事件是“不久前”发生的,人们在使用这样的表达时,通常所指的不会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警方还在调查失踪案,所以失踪案发生的时间应该距离现在不算很远。
还有,梅丽二十岁左右,她认识伊莲娜,而列维想不起来梅丽。
梅丽的爷爷威尔斯在“不久前”失踪,失踪时已经是个古稀老人。
梅丽说治安官找了列维“三天”了。治安官之所以寻找他,目前看起来是因为要与他谈外来人莱尔德的事情。而莱尔德是“昨天”来到辛朋镇的。
治安官放出话去要找列维,却从没试着给列维的手机拨个电话。
“他们的言行对不上……每个人说出来的细节都对不上,甚至年龄都对不上!”列维看着电视反光中的自己,“在我的记忆里……老的人一直都很老,年轻的人一直都很年轻……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