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屋里剩下父子两人,沈穆阖上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沈瑜问父亲:“祖父是怎么发病的?”
“是我的错。”沈和简短地说。
沈瑜担忧地看看祖父,又看看父亲,叹了口气,去厨房帮着熬药了。
到了晚上,沈泰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沈穆不能起身,饭桌上就只剩下沈和一家。“琦郎呢?”沈瑜等了一会,在沈和说开饭时问道。
沈和也沉默了一会,“我叫人去喊了,琦郎大约是不想出来,等会厨房送到屋里去。”
之前沈荣一家搬走,空出几间房子来。沈琦已经七岁,年纪也到了,沈穆便做主,给每个孩子,包括还在宋氏肚子里的小家伙都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又给家里添了几个仆役。
这本来是抬举沈琦。可他没有母亲,一直照顾他的沈玥又走了,这时候搬出来住,难免有些孤单。
“吃过饭我去看看他。”沈瑜说。他想起之前沈玥的嘱咐,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因为童试忽略了这个三弟。
沈瑜悄悄来到沈琦房间里。已经入夜了,院子里却没上灯,显得黑漆漆的。沈瑜敲敲窗户,轻声唤道:“琦郎?”
低低的抽泣声突然中断。
“是……大哥?”屋里的声音还是细细小小,带着哭腔。
“是我,三郎,吃饭了没?”沈瑜摸黑进屋,就这窗外的月光点亮了灯,这才看到桌上的饭盒还没打开,沈琦就缩在床上的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只有脑袋露出来。
许是不想被发现哭过,沈琦没有看向他,而是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顺势擦擦眼睛。
“下来,吃点东西。”沈瑜说。他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包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琦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还是爬了下来。他的小辫子乱了,头上剃光的地方已经有一截头发茬长出来,红红的眼圈,脸上泪痕交错。
沈瑜假装没看到沈琦哭过的样子,严厉地问:“怎么不吃饭?”
沈琦被他一吓,眼泪眼看着又要冒出来。
沈瑜也无奈地轻叹。他这个弟弟从小没了母亲,在父亲晴雨不定的态度中长大,这样胆小也是没办法。他摸着沈琦的小脑袋,“你饿了吗?”
沈琦含着泪点点头。
“先吃饭吧,不管出了什么事,身体是你自己的,饭总要吃的。”沈瑜帮他把饭盒打开,饭菜尚有余温,他便没有惊动其他人。
沈琦狼吞虎咽地吃饭,沈瑜便撑着头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其实不用沈琦说出口,他也能猜到,这样背着人偷偷哭,准是因为三叔又来骂他了。说到底,沈琦是沈泰的儿子,沈泰对儿子要打要骂,连沈穆这个当祖父的管起来都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说沈瑜这个无从过问的哥哥了。
何况当日赞元说的没错,他不能帮沈琦一辈子,沈琦总要自己立起来的。看着沈琦吃饭的动作渐渐放慢,似是饱了,沈瑜也下定决心。
“三郎,你也该开蒙了,你愿意跟着我念书吗?”
沈琦像是没听懂一样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沈瑜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你愿意跟着我念书吗?”
“可大哥你不是在国子监……”沈琦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每日都会回来,当然,你可能就得委屈些,晚上念书了。白日我不在,你要自己温习功课,做课业。”沈瑜柔声问道:“你愿意吗?”
在他鼓励的注视中,沈琦咬牙点点头。
沈泰从家里出来,就叫了辆马车,往萱春馆去了。
萱春馆是家酒楼,说是酒楼也不确切,这里还有姑娘,还有弦乐,还有无数取乐的法子。虽说那些正经官员看不上这儿的格局,但萱春馆还是吸引了不少富商豪门,当然,还有想偷着尝腥的官家子弟。
这样的地方,从前沈泰是来不起,也不敢肖想的。可现在的他却不一样了。
看门的小厮一见他便笑道:“哟,您又来找秦爷?”
沈泰不想搭理他,却指望着向他打听事情,只能僵硬地问:“秦爷在哪儿?”
“二楼,听竹轩。”小厮看他得到答案便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暗暗啐了一口。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的文人,也有脸在这儿装大爷!
屋里的人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