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把沈玥带走了,兄弟三个凑过来问:“郎中,如何了?”
“沈翁的病只能拖延一时,外邪入骨,便是高手,也难以回转。”郎中第一句话,便将他们打入深渊。
“夜里要有人守着,一发作就给他喝镇肝熄风汤,切记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参汤了。”郎中最后叹了口气,“做好准备吧。”
沈和是长子,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含泪应下,“是,我送您出去。”
沈瑜看着病床上枯瘦的老人,无法想象这是曾经那个在家中至高无上,不能忤逆的祖父。
沈和送郎中出去后回来,沈泰沈荣已经回屋了。沈和显得格外疲惫,他说:“你去国学告假,回来给祖父侍疾吧。”
“是。”沈瑜说。他已经不太能够思考了,“那我去老师那儿说一声。”
沈和只说:“快去快回。”
沈瑜连马车都没有坐,叫人牵出一匹马,自己骑上就往周府赶。
沈瑜空手骑马而来,又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周家的仆役也不敢拦他。沈瑜跳下马把缰绳甩给他,自己大步流星往正厅走。周旷见沈瑜匆忙赶来,也惊诧地站起身,“出了什么事?”
“学生失礼了。”沈瑜沉声行揖礼,“家祖重病不起,学生准备去国学告假回家侍疾,近日恐怕无法跟着老师学习,特来敬告。”
周旷叹息:“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难为你,多陪陪家人吧。”
周旷只问了两句病情,便催着他回去:“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快回去陪着你祖父,我这儿也一摊事呢,不需要你。”
楚王的婚事定下来了,太子接下来的教育,又是另一番章程了。周旷自然也有的忙。
沈瑜临走前,周旷还嘱咐人收拾出几样名贵的药材给他带上。“这些是宫里的赏赐,你在市面上买到的总不如它们,带回去吧,我也不爱用。”
“既是宫里的赏赐,学生岂敢轻易收下。”沈瑜一听宫里两个字,就连连拒绝。
周旷被他这么一说,倔脾气就上来了,“宫里又如何?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不过几味药材罢了!你拿回去吧!”
沈瑜几番推辞,还是只得收下了。他骑马来,也没地方放,干脆把药材打了个包背在身上,依旧骑马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谁知沈瑜一回去,就看见沈和打量着他那木匣子,神色凝重地问他。
沈瑜恍然想起他回家时就被拉到祖父屋里,还没来得及把书藏好。
“这是赞元赠我的礼物。”沈瑜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对着父亲,他还是不会撒谎。
“是什么?”沈和问。他并没有打开。也没有问,为何赞元回知道他在哪儿,为何赞元还会送给他礼物。
沈瑜回道:“是《四书》。”
似乎是因为父亲病重,沈和也顾不上追究这些了。“你先歇着,明天去国学告假。我去你祖父屋里守着。”
第二日沈瑜去国学告假,说明是回家给长辈侍疾,又收获了一票关心。郭逸还嚷嚷着要亲自去看望,激起了一片学子的赞同声。
沈瑜再怎么不善诗词,考了双案首,回到学里,人缘顿时好了许多。毕竟这是国子监,还是靠文章,靠功名说话的。原来那些看不上李廷,却也看不上沈瑜的人,也愿意跟沈瑜交好了。
沈瑜婉言谢绝,“祖父现在卧床不能起身,家里人操劳,怕是不能招待客人。等祖父稍稍好转,各位同窗若还愿意拜访寒舍,我自然会好好招待。”
大家原本也只是一时起兴,听沈瑜这般说,也明白自己思虑不当,便纷纷改口安慰他。
然而沈瑜可以谢绝郭逸,却谢绝不了别人。很快宋家便接到信,宋太爷宋沧山亲自带着儿子来探病。
宋沧山也上了年纪,他亲自来,沈和出面迎接,又劝他不必去床边,以免过了病气。宋沧山却叹道:“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怕什么病气呢?既然来了,就叫我好好看看亲家公吧。”
沈和无奈,只好让他进屋。宋沧山与沈穆打了招呼。沈穆这些日子在郎中施针下,已经醒转过来。只是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子,只有眼珠子还能转一转。
他见宋沧山亲自来,也有些意动,浑浊的眼中汇出感动的水光。
“亲家公,如今儿孙争气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不可轻言放弃,去年我也是鬼门关走一趟,如今不还好好的么?”宋沧山努力笑着活跃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