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奴婢直言,老爷和夫人望子成龙是应当的,只是苛责之心不可太过了。少爷近日肯温习诗书,夫人便勿再去刺激他,若不然,少爷又该伤心了。夫人若是不放心,奴婢定时定刻将少爷的作息日常告知夫人就是,只再不要让少爷觉得,夫人和老爷不信他肯读书。”
晋兰凝神少许,倒是笑了,摆了摆手道:“不必定时定刻,我信他就是了。”
她倒不知道原来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儿子还有这么脆弱的时候,罢了,他既肯读书就都由着他去吧。
荨夏望着晋兰消失在弯角处的背影松了口气,也来不及擦拭额间的汗,步履匆匆的往房间而去。
沉香已经等了有半刻的时间了,急的在屋内来回的走,见荨夏终于回来,连忙凑上前去。荨夏不等她说话,语气已是很急躁:“少爷去哪儿了?”
沉香摇头,她在回房的路上赏花耽误了点儿时间,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小五他们呢?”
“我问过了,少爷应该是从侧门出去的,他们根本没看到。”
荨夏用帕子擦了擦汗,心里把她家少爷抱怨了一番,过后又只得叹息认命。
“你在府里待着,我出去找找,千万别让老爷和夫人发现少爷不在。”
沉香应着,倚在窗边巴巴的望着门口。她家少爷怎么就安静不下来呢,非要偷跑出去,被抓到了还不是要和她们一起受罚?
三月的江南细雨蒙蒙,烟波浩渺,青柳与桃红相映的恰好。这样的景致,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节。
刚下过雨,青色的湖水仿若水雾升腾,雾霭朦胧,似梦似幻。小路边上三三两两的摆着小摊,卖的不是各色小吃,也不是珍稀玩意儿,而是各式头环。
杨柳依依的季节,垂在湖面上,拂于桥头间的柳条处处可见,密密麻麻生长的多了倒也不好看,于是几个小姑娘拿着编织的箩筐,折一些柳条下来,灵巧的手转动几圈,再镶上浅色的小花儿,就做出了许多好看的头环。
时襄手边也摆着一个,不过和买来的时候不一样,柳条折断了,柳叶儿也飘落了好几片。
这是他发现头环有点松落,而后自己动手修整之后的结果。
湖上游玩的人很多,有撑着小舟的,也有行着画舫的。时襄坐在青石板上,下巴搁在潮湿的棕色木栏上盯着它们在湖面上缓缓漂游。
偏偏要待在家里看书做什么,那样的日子多无聊。时襄暗暗庆幸他偷偷溜出来了,才不至于辜负这如画的风景。
湖的另一岸有各色酒楼,芸州最具盛名的听雨阁也在那里。他的算盘打的很好,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午时,他提前一刻钟进去,可以挑到靠窗的最好位置。
倏地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时襄乍然以为是有人寻过来了,回过头一看,顾清寒朝他挥了挥手,正向他走来。
时襄看着他在旁边坐下,笑问:“你也来玩儿啊?”
顾清寒点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遥遥一指:“清芷说要买点东西,我陪她一起出来的。”
时襄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清芷在买什么,只依稀能辨认出她在挑选着东西。
顾清寒的视线在时襄身上扫了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你又是逃出来的吧?”
时襄不可置否的耸耸肩。他不是顾清寒,自然也做不来顾清寒能做的。
顾清寒与他并肩而坐,两人都没有说话,半晌,他看向时襄,道:“明年的春闱之时,我便要入京了。”
“明年?”时襄有些惊讶,他总是听顾清寒说起科举二字,却没想到这个日子来的竟这么快。
顾清寒笑了一下当做回答,学着时襄的模样,把下巴搁在湿漉漉的木栏上面,眼里仿佛在闪动着微不可察的光芒。
时襄沉吟少顷,手指戳了戳顾清寒的胳膊,轻轻问:“那你要是考上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他们两个竹马之交,时襄舍不得顾清寒。
顾清寒见他沉闷闷的,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笑道:“那我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再说,你可以去京城看我。”
时襄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想去京城。”
“为什么?”
顾清寒不太能理解,他从小生活在芸州,甚少出过远门,而京城,他根本没机会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