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惑人心之道_作者:乌邦那(86)

2019-03-26 乌邦那

  谢吴氏的惊叫刺破了夜色,那之后一片混乱,即使是回忆,她也不想再记起儿子死亡的情景,包间里的画面动荡着,几乎要破碎的时候,画面突然跳到了初冬的风景。她站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寺庙的屋顶在山腰另一侧隐隐约约。

  萍儿带着莫倾红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莫倾红一路走一路咳着,已经生病,看到谢吴氏,她眼中含泪,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谢吴氏也急忙跪下来,她脸上两行浊泪,看着有缘无分的儿媳,颤抖着捧出一个包袱。“这是敏儿亲手缝制的,病成那样也仔仔细细……他看不到你穿上的样子,但我想……就当是他最后为你做的,在你出嫁的时候可以穿上。”

  莫倾红泣不成声的接过,打开包袱一脚,看到里面鲜红的嫁衣,抱在怀里几乎要哭倒在地。萍儿跪在旁边,脸深深的埋在地上,听着她的哭声,从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

  许久,莫倾红勉力擦掉眼泪,将包袱小心的抱着要离开,萍儿却搀扶着谢吴氏目送她,她回头看着萍儿,又哭起来:“你我情同姐妹,你代我照顾她,我很感激你,但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知道的小姐,我隔两日都会偷偷回去,你留好西巷的门,我……”萍儿说着止不住哭起来,再也不敢多言,她眼中痛苦又悔恨,几乎万念俱灰。

  莫倾红的背影渐渐消失,萍儿的身影也慢慢淡去,谢吴氏一个人站在山间,满目憔悴哀伤,她的记忆停在这里,再之后,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想起。

  苏守言却不愿意再等,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谢吴氏一颤,恐惧的捂上脸,狂风突然吹过,秋日的金阳被狂风所替代,明媚的午后变为浓重的夜色,老人的眉目间满是惧色,风从记忆里吹出来,带着风雪欲来的泠冽。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谢吴氏在内堂里趴着睡了,眼泪却还在流着,她手里紧抓着新漆的牌位——谢敏的名字整整齐齐的写在上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她睡着流泪,头发里满是银丝,更显得沧桑。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若有似无,契而不舍。

  她慢慢被惊醒,摩挲着牌位以为是梦,喃喃的唤着儿子的乳名,终于将敲门声听得真切。她很害怕,冬天的午夜,谁会敲响孤寡老人的房门……若是歹人……

  她想着,若是有歹人,就将我也送到冥间吧!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勇气,颤颤巍巍的穿过荒凉的内院,听着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向侧门走去。

  天太冷了,她哆哆嗦嗦的问了句:“谁啊?”

  大风吹过,她仿佛又听到那句“阿娘”,眼泪就流下来,原来是梦啊,她想着,是儿子托梦相见来了。

  木门在寂静夜半的低哑声中打开来,一阵狂风从门口灌进来,她挡着风睁开眼睛,那一瞬间,心脏都要停下来。

  冬夜寂静的黑暗中,莫倾红一身血红的嫁衣,微笑着站在门口,惨白的脸上鲜红的唇,比嫁衣的红色还要浓。

  她身旁直直站立的,是低垂着头、面目青白的谢敏。

  老人张着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哑气声而不能言语。

  巨大的惊恐笼罩在寂静夜色中。

  苏守言的拇指停了下来,红尘珠突然发出微弱的低鸣,段十六看着那身鲜红的嫁衣,垂下眼睛不想再看,白泽站在他身后,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段十六讶异之后想要挣脱,他便松开,安静的站着。

  三人面色微沉,包间安静,像是被谢吴氏的记忆冻了起来。

  “呃……”趴着的谢吴氏仿佛陷入噩梦,发出痛苦的梦呓,她的灵魂抖动得更厉害起来,仿佛要被扯碎一般。段十六见状就要收手,苏守言突然冲过去着急的问道:“萍儿是怎么死的?”

  谢吴氏的灵魂只来得及摇头,记忆便已经破碎,段十六见她身体微动,马上就要醒过来,示意苏守言出去再说。

  三人刚刚出门,谢吴氏就醒了,她看着桌上的空茶杯,责怪自己如此不经累,忙收拾好小包袱也走出来,老鸨恰好迎上去,将她好好地送了出去。

  “就这么让她走了?”苏守言往日的散漫消失殆尽,面上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