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作者:王白先生(150)

2019-03-22 王白先生

  围攻之人没了兵刃,却也挥开掌法,猱身再战,两人冲上前来,再也不管那些江湖规矩,张手抱住他臂膊,要他施展不开;其余人一拥而上。他们没了兵刃,这时候掏出各式暗器,也顾不得是否光明,有无磊落,一发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喻余青不得已身子一转,人已倒悬,双臂猛地一拍。他只是意图震开两人,但此刻一番恶战至今,早已打得兴发,顾不得留力,浑身周天快如转轮,只觉得那胸口黑色淤泥般的怪蛊已然渗入五脏六腑。那抱住他双臂的两人尽皆惨叫一声,胸腔凹下去一大块,肋骨居然穿背而出,眼见不得活了。身在半空,头顶上又有数人埋伏在侧,趁机扑下,扭他头颈。那些人中,不乏那日里他拼尽全力,从火窟之中送他们逃出生天的十二家子弟门人,如今却又上前在他手下枉送性命,当真好笑。他但觉命运弄人,生不由己,胸腔之中,悲情激荡,忍不住放声长啸。声震屋瓦,不少内力较差的门人纷纷倒撞在侧,耳窍流血。

  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险恶之战,但又隐隐觉得一股烂泥也般的畅快,但见刀光剑影、血色飞溅之处,仿佛郁结之气也尽数挥霍干净,杀戒一开,狂气骤起,暗道我便是死在这里又如何?死在这里岂不是更好,不用去想将来的事,什么复仇,寻秘,什么龙图、凤文,什么因果、百年,都通通不用再问,不用再管,可以立刻便去追上三哥,黄泉路上也好结个伴儿。这些人不论青红皂白,要来杀我,我便杀了,又有什么干系?他庐陵王家如此待我们,十二家如此待我们,难道不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仇恨仿佛种子,种下后长成参天大树;他心中邪念一起,原本清明至纯的灵台便蒙尘不见。恶斗之下,凶性勃发,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陡然间犹似变成了一头猛兽,探手一拿,抓起一人一掌下去,将他头脑击得粉碎;再回身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口长刀,旋身到处,血溅如泉。没多时,十二家子弟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但见身形有如魂幡,面目仿佛厉鬼,一路早杀得神志不清,双眼被血尽数迷住,看不清道路,只是随着本能,跌跌撞撞,有路便走,见招便拆。众人被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所迫,在他走近时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却见一个娇美少妇抢上前来,兵刃一交,将人挡住。一队弟子在他身后,往空旷处布了陷阱捆仙网,手中尽持连勾刺马钉,模样是将要生擒此人。一旦踏入陷阱之中,这倒刺一勾,便扣入肉中,越是挣扎,那勾便扣得越紧,除非将自己挣得血肉模糊不能脱。那少妇生得极美,眉目间自有一股凄清之意,一双细眉却挑入鬓中,这股凄清便凭添凌厉之气,显得气质尤为与众不同。

  这少妇正是王仪的母亲,王家大少的侧室沈茹珑。她十年前便曾至登楼奎鼎,自然武功了得,将一柄剑使得风雨不透,与喻余青过得几招,居然尽占上风,口中喝道:“我瞧见你先前装神弄鬼,偷偷摸入后堂,是也不是?”她虽是问话,剑上劲重,内劲澎湃,令人心口滞塞,招架之中便答不出口来。她身法与十二家不同一套湘吴剑法仿佛水银泻地,连根针也都似插不进去,道:“我疑心你,便跟进后堂去看,却没想到……”话语之中,居然隐有所指。可她说到此处,手中对方来势吃紧,却接不下去。旁边两名门人中的教头见她久战不下,又仿佛知道内情,抓紧叫道:“我来助拳!”一齐着地滚去,分攻喻余青下盘。但见一人自左向右击去,另一柄剑却自右方削来,两者一错之间,不得不闪身避让,喻余青的招式中便显出空隙。沈茹珑乘势直上,剑尖向上疾挑,袭他下颌;在电光石火之间喻余青但凭直觉权衡轻重,举刀挡格右边来的攻势,左腿硬生生的受了一击。手中刀刃反转,却不防御,反而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向沈茹珑的脖颈抹去。

  却听得一声惊叱:“住手!”紧接着当地一声,一柄长剑从中格住喻余青手中长刀与沈茹珑的细剑,抢到二人中间。沈茹珑看清来人,大惊之下,急忙撤剑跃开,那剑锋仍然收势不及,在来人脸上划出浅浅一道口子;喻余青听见是熟悉女子的声音,也兀自一怔,那刀锋便没抹得下去。身前女子便几乎在他刀口之下,双手握剑从中格开恰才生死交关的一招,被两人内劲震的虎口开裂,两手鲜血长流,长剑只一下便落在地上;她挡在喻余青面前,两只胳膊兀自颤抖得厉害。“不是他,我一直陪着太爷……”她哭道,“大家停手吧!还要死多少人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