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的剑_作者:王白先生(273)

2019-03-22 王白先生

  王樵讪讪道:“没事的。余青他有他的分寸,不是坏心。他往争儿耳上印了这个,是为得让旁人都不敢动他,这是在保护他。”他缓缓拿出那些书信,“北派五年经营,也不是白饶的,要向十二家和南派叫板了;十二家夹在其中,首当其冲,他们中谁都有可能为了我身上的凤文而为难你们。”

  姽儿轻哼道:“你信他,我可不信。五年前,若是没有仪姊姊替你挡那一劫,又或者他手中剑多往前送得半分,那土坟下埋的便是你了,那时候谁来替你在这儿树上牌位,添点灯油?樵哥,那人早不是你认得的喻余青了。他这些年来江湖人称‘鬼面青狐’,都说是杀人如鬼,不分稚弱,是第一等的大魔头。千门百会里有想反出南派的,他不带部众,一人去便将对方的寨子平了,寨中首领连老携幼,挑了十三个首级在寨门上头。如今南派里再没有敢对他说二话的人,连南丐的汤光显,也和他做了一碗水的交情。”

  王樵却问:“你看过那帖子上列出的名单吗?”

  “看了,虽说多半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

  王樵朝面前的牌位拜了拜,扶着腿站起身来。

  “那些都是当年害死咱家这些先人的罪魁祸首。”他哂然一笑,“他是回来替我报仇的。”

  在姽儿看来,那倒也全然不错。灭门之仇是血海深仇,即便倾尽一世报复到赶尽杀绝也不为过。王樵出了后堂隔室,将争儿抱在床上睡了,自己仍不换那副道士装束,提了拂尘,长发胡乱一挽便要出门去,急忙追上去问道:“你一大早地又要去哪里?你才回来,争儿醒来找不着你,又要一番哭闹了。”

  王樵道:“他要去杀人,我自然要去救人。”

  姽儿急忙扯住他:“你疯了!让他杀去,我虽然不喜喻余青,但他要杀的那些人难道无辜?就算有人要施善法、渡众生,也轮不到是你。祖宗面前,你如何交代?”

  “把对方赶尽杀绝,也不算是交代。更何况你我都能看出来这其中蹊跷,名字被列上格杀令的当事人自然也能。余青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旁的人一查便知……”他顿了一顿,“若是仇家点名道姓地要来杀你报仇,你会怎么办?”

  姽儿道:“我什么也不做,我等着他来。但他要敢动争儿一根毫毛,我便拼命。”

  王樵苦笑道:“是我说错了,你别见怪。那些家伙却没这份血性,他们自知正面打是打不过的,自然要躲起来。但这江湖帖一发,全天下都晓得是南派要与他们为难,谁敢收留?他们要去的地方,便只剩下一处。”

  “你是说……北派?”

  “是啊。北派抢先收容了这一批人,却是要我投鼠忌器……余青把他们当仇家,他们却拿这些人做筹码。与其由着他们来啊,不如我先去了,看能不能在三方不可收拾之前,把这事解决了最好。”他悬起手来,想要拍一拍自己名分上夫人的背脊,却终于又放下了,“争儿和家里都交给你了。”

  姽儿急道:“你一个人能怎么解决?十二家那边也有信来,要是他们找上门——”

  “他们不会的。若是送了礼来,你就先收着。”王樵安慰她说,“当年我们没有办法,也没得选;能逃过一日算一日,连求人救命也不敢开口;现在不会了。”

  姽儿不说话了;她静静地伫着,脸上看不见表情,像个玩偶娃娃。半晌,她道:“那至少也带着剑去。”

  王樵迈过门槛,臂上拂尘轻搭,回头笑道:“一直带着呢。”

  叫做冯颀的少年浑身颤抖,双手撑地,缓缓朝后爬开;父亲的血嵌在地砖缝里,蜿蜿蜒蜒追他脚来。他脚腕处露出一截,一块青色的印记烧在脚踝,似是个鬼狐的形状。这索命追魂的印记有一天就突然出现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碰着了哪儿青紫了一块毫不在意,直到过去好几日,才在厅堂里见到那封令人闻风丧胆的帖函;父亲冯天亚和叔父冯天勤在堂上大发脾气,要求彻查每一个进出山庄的人,又安排人手加强防卫,再提起笔来给帮得上忙的熟人和亲信写信;他提笔的手抖得墨汁淋漓,只得卷起袖管,胳膊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青色印记。

  那帖子上说,鬼面青狐留下青印,无论天涯海角,必来索命。他也就罢了,如父亲、叔父那般的高手,居然对谁在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浑然不觉,连个影子也查不到。他原本也不在意,家中重兵防守,一只老鼠也爬不进来,父亲又写了一封又一封信,遍邀江湖同道来助拳,难道他南派教宗便有三头六臂,能敌得过这般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