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来,是因为禤算盘说,你有办法让我们不费死伤,就能抓住那个武功高得匪夷所思的家伙。”
向南枝抚着他的胸膛,娇媚一笑。“是。可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你要乖乖都听我的,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便不会亏待你;否则你拿什么去和你们盟主还有禤大当家交代,是不是呀,迟天王?”
迟戍忽然一动。“来了。”他已经提起剑,半身因为炭火沃热敞着胸怀,半身却还披着貂裘大氅,站在临花水榭上,身子浑如一铸铁塔,凛凛生威;看一艘小舟浑如无物般荡开沉沉黑水,扯出两道觳纹。那人来了,斗笠掀开一隙,底下黑玉雕成的狐鬼双面,只有他一个人。
迟戍一拱手道:“来的可是鬼面青狐喻宗主?在下北派迟戍,恭候多时了。”
只听得单舟上一声笑道:“迟大侠不必客气,我们也曾打过照面的。”
迟戍想不出自己什么地方见过这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后起之秀照过面,若是有这等身手的人,自己绝不会不记得。但今日倒不是为此而来,他捺下心气,道:“是吗?那便好说了。听闻喻宗主要寻窈月葬花宫的晦气,人死不过头点地,在下和这儿有些瓜葛,更兼他们投效北派,必然强加约束、改邪归正,还望在喻宗主这儿聊作说客,讨个人情。”
喻余青笑道:“说不得,看来迟大侠是硬要出这个头了。”
迟戍道:“在下也不自谦,只是我猜喻宗主和我单挑,也不见得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不如上来一叙,让这贱婢奉茶听罪如何?”说着也不客气,将畏畏缩缩在他身后躲着的向南枝一把揪出,抻脚踹翻在地。向南枝满脸幽怨乞哀之情,却不敢发一言,只是妙目横波,盈盈而跪,果然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喻余青倒也不惧,他早知道这一路寻仇过来,不可能毫无阻滞,只是来者是一人也罢,是一群也罢,他总是一个人。也是艺高人胆大,双足一点,小舟朝后漾开,人已飞身上岸。迟戍赞道:“好!”他这一声喝彩,不仅赞的是来人轻功如掠水惊风,一出手便知是上乘大家,不是虚有其名;更是因为坦坦荡荡,襟怀磊落,说是一人之恩怨,便事先告知,任由对方约齐帮手,投效靠山,自己仍然是一个人来。恰才这这一跃之中,故意借力将小舟推远,也是暗示自己独自前来,既无暗藏后招,更是不留退路。迟戍性子外冷内热,本就不是步步营营之人,若不是与窈月葬花宫有这一层尴尬又暧昧的关系,这一着本轮不到他来。见到这等作风,倒是和他脾胃相合,因此出声赞誉。
向南枝偎在红炉旁,炉上暖着茶水,筛了两杯出来,娇声道:“喻公子,你要我的命……我也没话好说。但我要你的命,你怕也没话好说吧?我这儿明白说了,若论武功,我定然是不及你的。但若论拼命,却不见得。这一壶茶中有毒,至于毒药嘛,那定然不是寻常毒药。我俩你一杯我一杯,让迟大爷做个见证。你敢不敢与我同饮?”
喻余青坦然拿起自己面前一杯,道:“有什么不敢?向宫主既然这样说了,倒也公平。”
迟戍两边看了一眼,道:“慢着,南枝,也给我一杯。”
向南枝曳眼瞧他,嗔道:“……你看着便好,难道毒药也要尝鲜?”
迟戍道:“我敬喻宗主是个英雄,你这雕虫小技的毒药怕是难不住他。你死之后,他要离开,我必然要出手,那时候他身上有毒,我身上没毒,打起来可不太公平。”
向南枝低声哀婉道:“你便是盼着人家死了。但愿这杯也毒死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死鬼,咱们地底下再做计较。”虽这么说,却也只是沏了一杯,递给迟戍,似是丝毫不担心他会被毒药毒倒。
喻余青倒也不惧他们从中捣鬼,不说他身上的奇蛊本身便是一种剧毒,他人以毒攻毒,却怎能强过嫁蛊神通的蛊毒?更况且梅九之妻香宛并没有参与到灭门一事中来,最后却的确辗转因他而死,想来的确抱愧。但他最愧疚的,却也不是那面都未曾谋过的女子的性命……而是……而是……
他也不等另外二人,一举杯,将自己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向南枝与迟戍也各陪了一杯,向南枝轻叫道:“啊哟!”手中茶盏落地,人已经如断鸢一般,往后飘开,滚在榻上;那炉子陡然一翻,热茶如线,朝喻余青劈头打来。喻余青侧身让过,突然脚下一空,那水阁底下设有机关,这时候釜底抽薪,要将他扔进河水中去。他倒也不惧,双掌一拍,借掌风之力上跃,周围却突然刀刃齐举,埋伏在两侧的宫中门人陡然冲出,阵势极其娴熟地直指他身遭要穴,显然操练已久,刀枪剑戟配合张弛有度,喻余青竟然一时难以寻到破绽。一口气将尽,身子猛堕,眼见要坠入那水底寒潭之中,突然水底钻出数十浑身精赤的少年男子,恍如游蛇缠藤一般,七手八脚,将他紧紧缠住;单看面容,居然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只是有人大腿绞住腰肢,有人后臀夹住脚踝,浑身均若无骨,却一扳之下,仿佛将他体内气息经络全都硬生生扳住了,真气运转流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