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黎的道:“他来求我们,无非是为了他家灭门血仇。你让他只要上了顶楼,我们就去帮他报仇雪恨,这不就够了?”
那先生道:“这顶楼有龙图龟数,还用得着别的,我十二家人,谁不想上去?”
王谒海道:“他连武功都没有,秘笈对他又有什么用?”
凰姑冷笑道:“好呀!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说来听听!”
王谒海微微一笑,也不着恼:“尉迟夫人的主意,虽然好用,却显得我们是坏人了,不够光明体面。黎老弟的法子,别人一听,就会知道我们有所求。那凤文究竟有什么威力,别说我们不知,怕这小子自己都不清楚。不把他迫到走投无路,他不会知道其间利害。”
王樵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头顶之上,有人正在动他的心思?光是眼下,便已经自顾不暇。那胖子手指用劲,王樵便浑身酸软,半点由不得自己,只得跟着他亦步亦趋。胖仲子低声道:“随我上楼。”王樵环顾四周,但见恰才出手的那几个人,尤其是领头的“病秧子”,都只能瞧着他俩并肩上去,居然不敢轻举妄动。胖子冷笑一声,拖着王樵便如同拖着一件防身的宝贝,紧紧挨在一块儿仿佛连体似的往上头走,他的意思也很明确了:你们若是敢再出手偷袭,我便拿这小子当挡箭牌使。他便再不济,但要内劲一吐,也足够送了王樵的命;果然那适才一直暗中襄助的人也不敢出手。胖仲子走到阶梯口,提气喝道:“薄暮津!你上来!”他虽然甫遭变故,内力翻涌,但这一下仍然把声音远远送了出去,震得几层楼板都微微晃动。大家见他受伤之后,内力仍然如此惊人,也都不免暗赞一声,不敢小觑了他。
薄暮津的声音从底下远远传来,似带笑声道:“庞兄稍待,我便来了。”
那胖子跺脚道:“你再来迟点,便可替我收尸了!你老哥哥我让人熬了灯油,天天照着你和别人快活!”
薄暮津和他隔着三层楼远,却如便在近前一般讲话,这时笑道:“哪里话来!谁能动得了庞兄?”
倒不是薄暮津为人凉薄,他这人旁的都没什么毛病,偏偏最是剑痴。武功上的事,他能与人说上三天三夜,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放了。他先前看了喻余青的身手,大加赞叹,今年正没几个他看得过眼的后生,因此便携了他手,细细问过,旁边人即便恨得牙痒,也不敢当面发难。薄暮津虽然在家族之中辈份低了,但若论武功,从他手底下走过三招的都算好汉,给他占住了场子,谁都不敢说话。
薄暮津却不管他,听了喻余青粗略说了原委,便笑道:“贤弟既然也是十二家中弟子,规矩总是不能坏的。”
喻余青也笑道:“小弟刚才一路上来,不得已出手,打飞的没有二十,也有十九了。不知道作不作得数?”
薄暮津道:“怎么有那么多?我只看见你打赢了,嗯,这俩。”他往跟前一指,那俩被折腾得不行的人抓紧爬起来,灰头土脸地钻进人群里,这时候被薄暮津指出来,却也不敢再出声否认,生怕这位武痴裁判就要抓他们下场再来比过。喻余青笑了笑,也没有抗辩,道:“薄师兄说是两个,便算两个好了。”
薄暮津笑道:“那贤弟再找一个人比过就能往上了。有没有人敢下场来较量?”他这么问了一声,下头居然没有人敢应声答话,原来刚才看到喻余青出手,心中都各自掂量,这上楼可要按胜场来算,因此莫说是看了喻余青的本事心道自愧不如的人,就连那些自诩本事不差的,也觉得硬拼这一场不甚划算。
喻余青却只是了了一哂,瞧着薄暮津道:“何必再找别人?既然薄师兄就在这里,我就和你比一比好了。”
这话倒是大出意料,因而语声一落,周围尽皆讶然;谁没事干去挑战薄暮津,不是个傻子便是个呆子。薄暮津也愣了一愣,咧嘴笑道:“你不认得我是谁么?”
喻余青道:“小弟孤陋寡闻,但是薄家主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了。薄暮津的一众名头中间,大概只有他身为薄家家主这一条最不值得人称道。在这十二登楼里,他最为传奇的一件事,当然是在小小年纪早早登顶,是十二登楼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登顶楼者。但他却没有取龙图龟数中任何一样,就这么两袖清风地下了楼——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这故事被传得神乎其神,各种版本不一而足;但薄暮津痴于武功一道,却是毋庸置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