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知当场喜上眉梢,紧跟着江漓钻进轿中。
马夫将车赶得极稳,江漓单手拨开车帘,窗外一片喜庆祥和之气。茶坊、酒庄、肉铺、驿站、庙宇,琳琅满目的各式门店,形形色色面带淡泊惬意之色的行人。当今圣上治理有方,国家繁荣富强,百姓自当安居乐业。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这金陵城中除了皇宫,最大最显赫的舒亲王府便到了。
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园林庭院,清雅翠竹蓬勃挺立。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与其说王府华丽,倒不如说这里的布置别有一番风味。走在汀步之上,池塘水面因阳光照射泛起耀眼的碎金光芒,细看水中,竟还有几条鲜活的红白鲤鱼。
“小漓儿,府中景观可还好?”顾锦知走在前,一路引领江漓绕过嶙峋的假山,走上那九转十八弯的回廊。
江漓跟在身后,耳边回荡着林间阵阵鸟语,“王府自然是好的。”
顾锦知脚步微顿,脸上笑容加深了一分:“那你可喜欢?”
江漓面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喜不喜欢这偌大的舒亲王府,跟他一个乐师有什么关系?不等江漓回答,顾锦知已笑着牵住他手腕,道:“有一样东西,你必然喜欢,快跟我来。”
江漓被顾锦知拉着走,猝不及防的一声“殿下”被揉碎在风声里。进入内院,目光所及之处建立着一座相当风雅别致的楼阁,匾额之上是以金漆雕刻的三个大字:新雨楼。
字体遒劲有力,□□超逸,宛如盘龙欲冲天而起,遨游苍云。
“此名取自王维所著《山居秋暝》的空山新雨后。”顾锦知见江漓盯着匾额看,索性为他解释道。
江漓目不转睛的看着,问道:“这字可是殿下亲笔所书?”
“正是。”
古有云,字如其人。能写出这般笔势豪纵,苍劲峻逸的文字,真是又一次让江漓对这个体弱虚浮,洒脱不拘的王爷有了新的认知。
习字靠长年累月的磨练,以及少量的天赋和灵气组成。舒亲王天生喜乐,玩世不恭,但要论起大好青年男儿,哪个能真的是胸无大志。能写出如此豪气凌云的书法,可见顾锦知心性阔达,真诚谦和。虽然看似洒脱天真,实际内心澄澈明净,胸中自有净土。
“小漓儿是喜欢这字,还是喜欢这新雨楼?”顾锦知见江漓看得出神,便顺势让道:“若你喜欢,尽可住在这里,且随本王进去瞧瞧。”
说罢,也不顾江漓反对,就拉着人进了楼阁。
锦簇的月季花丛传出阵阵芬芳,阳光洒在花丛间,在竹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斑光影。
江漓由顾锦知带着走入内室,内室之中的琴架上放着一把玉琴,江漓只看了一眼便晓得此物绝非凡品。
“此琴名为霄风,琴身为梧桐神木所制。”顾锦知拉着江漓走到玉琴前,让他近距离欣赏宝物:“梧桐木本稀少,此木的来由更是有趣。在齐鲁一带的某座岛上,有着一片浑然天成的梧桐树林。无人打理无人培育,却是生机勃勃,遮阳参天。更有百鸟来朝,甚至神鸟凤凰栖息,日日盘旋林中不肯散去。那等奇观异象,齐鲁之地皆为之震撼,很快便上达天听,先帝龙颜大喜,认为是吉瑞之兆,将此孤岛命名为仙洲。不日打算御驾仙洲,亲自一览这旷世奇观。”
“不料,那日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整座仙洲被包裹在磅礴大雨中,仿佛要沉入海底一般。一道惊雷从空劈下,正中梧桐树林,引发了熊熊大火。明明暴雨倾盆,可火势却丝毫不减。总共烧了一天一夜,当风停雨歇之后,岛民渡船前去一看……”顾锦知语气顿了顿,伸手抚上了那把霄风:“原本美若仙境的小岛,一夜之间化为了一片废墟,枯木焦土,寸草不生。只有它,唯一一棵神木,挨过了风雷洗礼,躲过了天神收割,它虽身处火海,却并未枯萎。”
“人人都说,仙洲是天庭的一角不小心坠落到了凡间。而那一场毁灭式的大火,是上天前来将它收走了。至于这唯一的落网之鱼,自然被世人奉若神物,被有心人收藏保护,辗转百回,又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制作成了一把古琴。”
顾锦知喃喃说着,余光瞥见目光幽幽注视着古琴出神的江漓,继续说道:“而这作为琴弦的蚕丝,乃是云南某处一个专门以养蚕闻名的村落中出产。那里的冰蚕皆为极品,“霄风”所用之冰蚕,正是那的村长亲自培育的冰蚕蚕王所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