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鸣问:“是姑娘的心上人?”
听起来像现在网络上的小说家讲述的古代落魄贵族与青楼女子之间的故事。
“他们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就是这样地舍得,舍得用一生的离别,换取一夜倾城。”
女子缓缓站起,右手缓缓向上托起,房间里忽然吹起了温暖的软香风。本是被夜晚笼罩的房间,她站立的地方却逐渐出现了一株桃花树,落花渐渐,房间被其映照成了粉嫩的颜色。别鸣伸手,接了一瓣桃花,片刻之后,光痕斑驳。
别鸣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这一刻太美,想留下来,与茂十一同看。
“在光阴的两岸,我总算明白,离别和相逢是一样地久长,悲伤和幸福是一样地深厚。”女子迎着飘落的花瓣走到别鸣眼前,纤细白嫩的手指落在别鸣的脸上,“相思这个词,从来都是欲寄无从寄。”
当女子的手离开别鸣的瞬间,更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别鸣身上的睡衣瞬间变成了一身白色的澜衫。
女子牵过他的手:“人生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虽然从一开始,就意味着踏上迷途,但有山水为你作伴,有日月为你掌灯,饿了采相思为食,饿了枕回忆而眠,有何所惧?”
别鸣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是不是这个女子的相思太重,而心上人却已缥缈无踪,欲寄无从寄,只好找一个能看见自己、触碰到自己的人来与她演一场戏?画饼充饥一样,在记忆面前自欺欺人?
女子翩翩然转了个身,取回了自己的油纸伞,撑开,站在别鸣身边。风起瞬间,一树的花瓣凋落,落满了房间,落满了伞面,落满了两人肩头。
“都说人生是公平的,当初给过你多少快乐,以后你就要分担多少悲伤。”
说完,眼前所有的景象逐渐透明,消失不见。
等别鸣回过神来,身上还是那套睡衣,稍显邋遢的房间。关了灯,月光顺着窗漏进来,别鸣缩了缩身子,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
他更加想念茂十一了。
这天晚上,别鸣做了一个烟笼的梦。
不同于之前神奈川的梦,这一次的梦,异常荒诞,他梦到了自己和茂十一。
那似乎是一座王府,高贵繁华、极尽奢侈,乐声伴着笑声,从天黑一直到天明。
自己似乎是一位歌女,手里弹着琵琶,身旁还有几位身姿绰约的妙龄女子,堂上坐着几位英俊不凡的贵族子弟。眼中是绫罗绸缎,素白的挂在房梁上直垂下来,疑似瑶池天堂。几处房门大开,风吹过处,撩人心弦。
他们在说什么?
好似是在对诗,好似是在谈月,又好似是在赏音听美人。
茂十一在其中,衣裳半敞,隐约露着胸膛。
他喝醉了,一支湘管在右手,一杯清酒在左手。脸上的笑容既灿烂又暧昧,在众人的欢笑声与醉喝声中,湿意朦胧的目光看向她们四个,举起笔来在眼前点了四点。哈哈大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在早已铺好的纸张上挥毫笔墨,又是一番争闹。
自己还是什么样的心情?别鸣不知道。
只是感觉胸膛涨涨的,里面像是住了一只什么动物,力气很大,似要从内而外地将他生生撕裂。
听见有人说很晚了,堂上的人纷纷应和,目光或贪婪或期待地看向她们,以及她们身后等待已久的女子。别鸣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茂十一的身上,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总是黏着他的。
他看到茂十一搂着另一位女子走了,他看到茂十一的手握着那人弹过琵琶的手指,他看到茂十一醉醺醺、轻浮地在那人脸颊上落下一吻。
自己也被人搂住了肩膀,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着他。
“等等,”茂十一叫住了自己身旁的男人,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自己,伸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抹了一把,又对那人说,“咱俩换一换。”
别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茂十一走的,他只知道茂十一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跟自己说着家常,时不时地打着酒嗝,一股怪味。茂十一说对不起啊,茂十一抚着他的脸说不该喝这么多酒,可自己高兴。
别鸣也高兴,他想,我们走的路,走不完最好。
这副身躯到底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那个打着油纸伞的女子?梦境里的茂十一到底是自己所认识的茂十一本人,还是那位女子心头上的那个人?
谁能分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