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不怕的,无论这些大人笑的多虚伪,无论老师怎样呵斥她,她根本不怕。她甚至不屑于哭,还能在被老师拦腰抱住的时候嘲笑那两个肇事女孩,骂他们是哭包,是撒谎精。
但是后来校长来了,告诉她要请她家长来,她一下子就慌了。
为了不让爸爸和鸣鸣哥哥知道她在学校被受欺负的事实她那么辛苦的撒谎、圆谎。衣服被搞脏了就在学校水龙头洗洗,上课了湿衣服贴在一直到干;被人打了就打回去,身上有淤青怕发现就跟爸爸说,自己是大姑娘了要自己穿衣洗澡,换衣服要关门。
如果请家长她说撒的这些谎、瞒的这些事都要暴露。
她心里害怕、委屈,但更多的是害怕。
万一鸣鸣哥哥知道她是个爱撒谎的孩子不爱她了怎么办?
万一爸爸知道她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不爱她了怎么办?
自己长得不好看,成绩不好,班里所有人都讨厌自己,妈妈也不在了,万一、万一连爸爸和鸣鸣哥哥都不要自己了那该怎么办?
陈奕蒙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板上,她安静的落泪在其他两个女孩儿声若雷鸣的号啕大哭下简直不值一提,她显露的悲伤那么少,仿佛还镇定自若,受的伤也不过皮毛。
但这两滴眼泪就像硫酸一样滴在了白许鸣心上。
滋滋的焦烟简直可见可闻。
心疼让他如同受伤的猛兽一样发起疯来,他缓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光头的男人,步步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眼神闪躲,步步后退,歪着头向他人求救:“诶诶!你们拦着他呀!”
白许鸣身长188,男人不过170的个子,他伸出大手一把薅住那颗光头,强迫那个男人仰起头来看他。
“你再说一遍。”他轻声问,手中力道加重:“说啊。”
男人疼的啊啊叫,她的女儿——那个细瘦的单马尾,冲上来边哭边锤白许鸣的腰腹。
大声嚎啕:“你放开我爸爸!放开我爸爸!”
白许鸣侧头俯视她,眼神阴翳。
“是你欺负陈奕蒙吗?”他手上再次施力,男人疼的高声尖叫,他冷漠的说:“是不是你。”
小姑娘吓得涕泪横流,她崩溃的承认了一切。
“是、是我……我和赵曦曦先骂她了……”
赵曦曦被供了出来,开始更用力的大哭,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身上的过错。
老师们冲上来掰开白许鸣的手,七嘴八舌的安抚道。
“别冲动别冲动。”
“不要动手啊。”
“有矛盾可以调节嘛。
白许鸣不肯撒手,知道蒙蒙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腰,泣不成声。
“鸣鸣哥哥你快松开……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破碎的童声一瞬间卸去了白许鸣手上的力道,让他钻石一般坚硬心脏一下子软成了水。
他蹲下来一下下摸着蒙蒙的头,轻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都是哥哥不好。”蒙蒙边摇头边抽泣,连鼻涕都淌到了唇尖上。
办公室好几个女老师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汪副校长眼见形式逐渐失控,连忙拿出平日主持年级大会的嗓门呼吁到:“大家都冷静一下,有矛盾我们就解决矛盾,实事求是,一定公正!来,小陈小黄你们把几位家长分开……”
白许鸣牵着蒙蒙坐到了一边。
汪副校长沉痛的要求各位家长理性冷静。
“刚才彭同学又说是她们先骂的人,我重申一遍,到这个程度了几位同学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激化矛盾,不要骗人!”
三个小姑娘都抽噎着点头。
这一次,在校长主持下由彭同学讲述起因经过,赵同学补充细节,陈同学纠正补漏,终于顺利的理清了故事线,并且还牵扯出了前因后果。
汪副校长的脸越来越黑,看方老师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后者正拿着纸巾一下下的摸脸。
她是整个年级最年轻的班主任,是区优秀教师,三十岁以前一直致力于提高教学水平,疯狂的温书总结名师课堂。但后来她发现教育一班级的小孩子实在是太难了,每天都要牵扯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费时费力没有意义,如同浪费生命。
久而久之她开始调节自己,不要事无巨细的插手,要给孩子‘自由’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