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桓皱着脸咽下去后,被辣的抽了一口气,扭过头去看何辰泽,撞上对方眼中像是孩子捉弄别人得逞般的笑意,
“骗你的。”
他拎着酒坛从树上跃至地上,巨大的槐树因为何辰泽刚才的动作用力地晃动几下,枝叶震晃间有萤虫飞起,在黑夜中浅绿的一个光点,缓缓定在禹桓面前。
禹桓扶着树干站起来,顺着萤虫仰头看去,看见万千星斗,他伸出胳膊指了指天空,冲着下面何辰泽说。
“这般景色,你们神仙在天上也看不见。”
何辰泽脖子仰着发酸,就干脆一挥手把禹桓从树上弄了下来,喝着松醪看着他稳稳落在地面上。
等何辰泽走近后发现禹桓左手轻轻空握着,在自己目光投过去后他将手张开,竟然是刚才的那只绿色萤虫。
何辰泽一时失笑:“你这是要把它闷死吗?”
就在他开口的时候,萤虫重新震翅,有些跌撞地归入林里。
何辰泽跟着那虫光走,在几米外回头冲着禹桓挥了挥手,同它一起隐入林里。
何辰泽步步踏叶,面对阴翳的黑暗开口,嗓音低沉阴冷。
“你来干什么。”
几步外有一人走来,鞋靴踏地有黏腻湿濡的声响,所到之处皆变泥沼,枫叶杏叶被裹在里面混成一团。
何辰泽皱眉看着自己脚下地面逐渐变为泥潭,鞋子从树叶上渐渐陷进去,他厌恶的抬起左脚,带出肮脏粘稠的淤泥。
“听闻人界这一片西北生灵失调,上面派我来解决一些。正巧想起你也在这,顺路看看。”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摸着自己头上巨大的角。
“见你挺好我就放心了。”
说罢也没再理会何辰泽,自顾扭头,化形为一头周身漆黑无半丝杂毛的山羊,踏着泥泞归入山林。
何辰泽皱着的眉头从见到他至他离开都没再舒展开,烦躁地用鞋跟一下下铲着渐渐变干的泥土,有一团不知名的愤懑卡在胸腔,无处可发。
“他是谁?”
身后传来禹桓的声音,清亮同薄荷叶般驱散了黏腻围绕着何辰泽胸腔的烦闷。
对禹桓的到来何辰泽并不惊讶,他靠在离自己最近地一棵树上,在粗糙的树干上刮掉着自己靴尖的泥。
“鬼金羊。星立四方,中部所积万千尸气,化为鬼,主死丧病祀。”
蹭鞋底的动作顿了顿,何辰泽略有深意地盯着禹桓半晌,看的对方有些手足无措。
“我是奉常,这些都是知道的。”
“不,你不该知道。”
地上还有些湿滑,何辰泽走的时候暗骂鬼金羊几句,他绕着禹桓提步绕了几圈,将这人从上至下打量个仔仔细细。
“你看见刚才的那只羊了?”
禹桓不明就里地点头,看见何辰泽面色凝重。之后何辰泽垂眼向下,看见禹桓膝盖以下全都沾满污泥,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是祖辈皆为奉常的缘故,出来一个两个有神性的凡人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也只是局限于有神性而已。
自己在鬼金羊面前顶多是沾染鞋靴,禹桓却被沼泽一点一点地吞噬进去,倘若对方再待久一点,或许就整个人都能被淹没进去。
“这里将有瘟疫爆发,我先送你回去,几日后我再来。”
“回去以后沐浴更衣,现在身上这一身就不要留着了。”
“因为鬼金羊大人?”
没有得到回答,禹桓在刹那间就被何辰泽带回了自家宅邸,发觉对方并未跟自己一同回来。
禹桓回家踏入门槛,竟看见自己父亲坐在石凳上,应是等了自己很久。现已渐入深秋,黄昏后夜风吹来带着寒意,他面前摆着棋盘,棋局进行至半。
“爹。”
他也移步走到父亲对面,给父亲斟上一杯沏好的茶。
“天象有白气东来,凝在你生辰所属的星旁。”
“做人,最怕逡巡不前。”
“既然担为奉常,便要为常人不可为,识众人不明事。”
提壶的手歪了一下,热茶洒在桌上。有下人眼尖上来将水渍擦干,接过禹桓手上的茶壶重新为两人斟满。
禹桓垂手看着下人干脆利索地收拾着残局,重新眼神放在自己父亲身上。
“好。”右手拿起颗棋子想落下,又攥在手里思考许久才找到其合适的位置,玉质自带的寒冷已被体温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