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取归来同住_作者:肩胛骨(11)

2019-03-25 肩胛骨 年下攻

  然而温曙耿与宋子玉面面相觑,洞中沉寂了好一会儿。

  顾枳实尴尬地问:“怎么?”

  宋子玉看向他,有些为难地道:“你从虎口中拼死救下它,我们今晚还吃它,不太好吧?”

  顾枳实:“……”

  他编故事的时候,忘把这点考虑进去了。

  温曙耿笑出声:“有趣。”

  顾枳实冷汗直下,他欺瞒尊师,已是大罪。要,一错再错吗?否则,便直言想与他同行?

  温曙耿却浑不在意,信口胡诌:“虎口脱险的兔子,是见过大世面的。兴许,肉质格外肥美一些,远非一般的野兔子可比。”

  言罢他又自顾自笑了好一阵,再轻拍他的肩头,柔声道:“坐下打坐,我为你调息。”

  顾枳实只是微愣,便乖顺地坐下。他自幼时起,便是这般听他的话。

  他内伤加重,温宋两人便再无法说出分道扬镳的话。

  那只兔子果然肥美,不加调料,仅仅火上烤熟,便肉香四溢,使人食指大动。

  温曙耿吃得好生斯文,点点油光泛在嘴唇上也要立马拭去,偏自己不觉得麻烦。宋子玉比他更在意繁文缛节,细嚼慢咽得仿佛身处深宫夜宴,不可有一丝不雅的举动。

  顾枳实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就差没茹毛饮血了。这五年来,他彻夜忧思、寝食难安,那段温柔时光里师父交给他的一切礼节几乎都被抛在脑后。

  当时那十五岁的孩子,戾气深重,又与唯一牵绊的师父失散,内心凄苦愤懑常人难以理解。单手寸拳地闯荡江湖,两年后便已一己之力建立吞云教,顾枳实不可能再是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孩子了。

  他手上沾满了血。

  午夜梦回时,他总是惊醒,冷汗涔涔地倚在床头,低低地乞求一声:“师父,不要讨厌我。”

  火堆里不时有木柴劈啪作响,使得这洞穴格外幽深寂静。

  那两人几乎一点吞咽声都没发出,多矜贵、高雅的世家子弟模样。

  顾枳实埋着头,小口地咬着兔腿,不知肉味。

  节气将至小雪,夜里凉得逼人。洞穴虽深,寒风还是无情地往里头吹刮。

  火焰摇曳,温曙耿缩在草窝上,沉沉睡去。宋子玉在他旁边,亦入梦乡。

  顾枳实静静地添几块木柴,再偏过头去瞧着温曙耿的侧脸。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很想跪在他脚边,将这些年的苦难一一诉说。

  说他如何与恶人殊死搏斗,如何守住了派内机密,如何结识了几位长老,如何建立了吞云教,如何亲手……将师祖和一众师叔掩埋。

  斯人皆化为黄土一抔。

  唯余你我。却对面而立,不识目中沧桑。

  子夜时分,宋子玉睁开眼欲寻口水喝,却见顾枳实背对着他,挡住了火光。他转动眼珠,又瞧见自己和温曙耿身上盖着自己送给顾枳实御寒的那件大氅。

  顾枳实端正地立在温曙耿前方,仿佛在为他二人挡风一般。他脊背挺直,一副沉稳又坚毅的样子,却无端地叫人觉得凄凉。

  无声地再闭上眼睛,宋子玉没弄出一点动静。

  次日鸟雀呼晴,正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三人虽未出沛洲,但已至边界的小县城,宋子玉便提议:“夜里我们便住客栈吧,林间苦寒,不利于养伤。”

  温曙耿欣然应允。顾枳实取出一枚成色极佳的玉佩,递到温曙耿手里。

  温曙耿挑眉:“给我干嘛?”他笑得有些促狭,拖长了尾音道,“心悦某女,想要我代传定情信物?”

  顾枳实似极小孩,眼眸澄明单纯,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住客栈的费用。”所幸他当日被水冲到岸边,除了那册子,怀里的东西一点没少。

  温曙耿故作遗憾地对宋子玉道:“定情信物进了典当铺,便不再脉脉含情了,阿堵物何来玉石的缱绻动人。”

  顾枳实小声道:“没有心悦某人。”

  温曙耿又将玉佩塞进他怀里,眨眨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人生际遇无常,若你今夜邂逅佳人,岂不辜负天公美意?”

  顾枳实捏着玉佩,一时失笑。修身养性,约束自身乃是练武之人的绝对守则。登云峰上禁酒色,唯独这人,十几岁时便偷看人间画本,自酿醇酒,好不得意地弄了个五毒俱全。

  一晃五年,怎么还这般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