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枳实展开那图纸,轻声念道:“转生之人身负残魂暗影,遇之可见追者与其并列而立。”
他将那纸收入怀中,眸色深沉,道:“果然是邪术。”
那纸上仅仅记载归阵,却在最后的空白里写着“若有他愿,可”,至此则戛然而止,实在吊人胃口。
若这归阵的全本也如顾枳实所有的那本相同,则也应该包罗万象,宝贵非常。
“如此宝书,平白叫人撕去一页,任意流传吗?那持书者如若不是傻子,便是刻意为之。”顾枳实道。
黑衣弟子道:“这残卷来历实在古怪,仿佛从天而降,我们的弟子觉得此阵根本是无稽之谈,但还是心存疑虑,才上报舵主。”
顾枳实看了眼手里的瓷瓶,眼神变得晦暗:“偏偏有人信了。李诚,大概也如许漪漪一般,看到了他想追回之人。”
黑衣男子躬身:“教主,是否还需属下继续保护温公子?”
“不必。他有我就够了。”顾枳实微弯嘴角,又道,“许漪漪对他什么也没做,倒真是个好姑娘。”
那日顾枳实去镇上找医师,却并非真的信任许漪漪,吞云教中最隐秘的高手方敬正潜伏在那木屋外头。
若出任何意外,都以保护温曙耿为前提。
顾枳实愿意与温曙耿两人同行,像什么也没有一样彼此依靠。所以他带他借宿许漪漪家,亲去找陈大夫,仿佛真的只有他们两人在路上。
但是,顾枳实能够在许漪漪面前卸下心房,像一个单纯的青年——温曙耿以为的那样,暗地里却不可能让她有半分可乘之机。
方敬似乎有些局促,但还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那日许漪漪脱掉衣服,试图诱/惑温公子。”
顾枳实脸色顿变。
方敬又道:“温公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看。然后两人聊了许久,她似乎很是悲伤,温公子一直在安慰她。”
顾枳实又放松下来,细细地看着那只瓷瓶,轻轻叹息了声:“他本就那样温柔,许漪漪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
方敬垂着手,忍不住问道:“教主,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如何?”顾枳实重复道,转头看向他,隐约露出一点笑意,“自然是与吾师携手同行。他教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
风吹得更大了,顾枳实再往水边走了几步,将那只薄胎瓷瓶轻轻地放到水面上,看着它渐渐被水流冲远了。
顾枳实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美丽的瓶子,低声道:“许姑娘,愿你得到安宁。”
他言辞恳切,神情真挚,如一个温和而善良的少年一般,如温曙耿喜欢的那般。
方敬不安地移过眼神。顾枳实这幅样子,温曙耿是见惯了,吞云教中人却不习惯。
顾枳实是善待下属的,却也是冷硬的。他武力高强,执念深重,仅凭着一个信念便要扛起一个教派,五年里,他没半分少年的样子。他的眼里,总是翻滚着血气的。
方敬有一丝迷茫。顾枳实在变化,迅速而可怕的改变,他完成转换的速度太快了,不真实,也叫人胆战心惊。
方敬开口:“教主,您让属下查探的那位宋公子的下落,已经有结果了。”
顾枳实侧头去看他。
“他在教内。徐长老救了他,要他留下当自己的徒儿。需要属下禀告徐长老,让他放宋公子离开吗?”
“不。”顾枳实立直身体,思索半刻后道,“暗中观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弄清楚他的身世,查明……我师父究竟和他一起从哪里来。”
“是。”方敬顿了顿,又道,“那方长老那里……”
那暗影小队之事,顾枳实一口回绝,却不代表他对方始影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顾枳实的确知道方始影背后的动作,也知道她刻意用杨长老做掩护。
但是,顾枳实揉了揉额角:“始影既然已经提醒我,便证明她内心纠结痛苦。”
方敬看着他,委婉道:“可是方长老位高权重。”
顾枳实轻声道:“无事,静观其变。”他突然想到木雾寨里温曙耿痛苦不堪的样子,内心深处一阵酸楚,“我也很想知道,始影最后会怎么选择。”
“那属下先行告退。”
顾枳实点头,又嘱咐道:“叫弟子暗中关照宋公子,让他过得舒心些,但别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