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浇在身上,吓得他拿着刀动也不敢动。眼前看到的景物都是血红色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活人的鲜血溅在身上。没想到这种感觉是这样令人作呕和颤抖。直到现在,他虽然不怕杀人,也经常杀人,可却非常讨厌鲜血沾在身上的感觉。
那时,柴无烈眼看他吓坏了,连忙把他抱在怀中安慰。
柴无烈身上的味道似乎遮掩住了血腥味,当鼻尖都是他的气息时,他才抓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整整一年,他都不敢看见红色的液体。门外小路的鲜血虽然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可他还是不敢走。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每次出门,他都觉得那条小路是血红色的,多走一步都害怕。
如此,上茅房就成了大问题。晚上如果柴无烈去茅房,他就巴巴地跟着,如果柴无烈不去,他情愿憋一整夜也不会出去。
几次之后,柴无烈发现了,每天不顾他挣扎,一把抱起来就把他扛到了茅房,自己在外边忍臭忍冷地等着他。
小时候柴无烈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取笑过他。等他长大了,柴无烈反而偶尔会用这个说笑一下。
段缙知道今天他又提这事,纯粹是因为不想让他跟着,就像每次他提起,都是因为他不想让他再做什么事情一样。
他已经渐渐长大,柴无烈已经不再是让年幼的他仰视的人。
现在的他肩膀与他一样高,目光可以与他平视。
他拿着柴无烈的短刀,用着柴无烈教他的武功。他从一个被庇护者,成长成了一个保护者。
他跟在柴无烈的身后,看着他的坏笑,闻着他的味道,如影随形。
每次看见他,他都在想,既然他们已经彼此陪伴这么久,既然现在他的手臂已经长大到可以揽住的肩膀,为什么他不能跟他并肩而立,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在一起生活?
柴无烈充斥了他整个成长时期。
是他此生唯一刻入灵魂的人。
他想与他更亲近一些。
再更亲近一些。
想撕裂他的衣服,想贴近他的肌肤,想……
让他也如自己一般,把自己镌刻进骨肉、灵魂,此生如一体,永远不会分开。
可柴无烈,竟然因为儿时那几声不懂事的“父亲”,便要拒绝他的亲近。
多么可笑!
凭什么?
为什么?
段缙撑住桌子,一脸的痛苦和不甘。
“段缙!段缙!”
窗外响起柴无烈的呼唤。
段缙快步走到窗边,看见柴无烈正双手环在嘴边,叫着,“段缙!快出来!”
他注视着那个胡子拉碴,从来不注意仪表,最喜欢扮成乞丐的男人,却仍然从他一身破烂衣服中看出了诱人的风采,他体型健壮,不喜华衣。人前是优雅贵气的柴大公子,人后是 不起眼的小乞丐。经得起荣华却不喜荣华,耐得住清贫也乐于清贫。柴府的富贵权势他像是根本不看在眼里,随随便便穿着一身缁衣就出了京。
他安静时看人时的目光总是温和平静,闹起来时,眼睛像是有火花。就像现在,他丝毫不顾形象地叫着他的名字,当看见他出现时,就连连挥手,叫道,“我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咱们去玩呀。”比他一个青年人还闹腾。
“来了。”
段缙从窗上跃了下去。
引来街上一众人侧目。
“帅气。”柴无烈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赶,“快快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肩膀上的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段缙的脖子贴着柴无烈手臂,那温热的触感像是在他心头点了团火,灼得他心慌意乱。
柴无烈还在兴冲冲地往前赶,段缙强自稳了稳心神,问道,“是什么?”
“狠心父母棒打鸳鸯,有情夫妻当街分离。”柴无烈指指周围往前赶的人群,“这不比戏本上精彩么。”
“……”
段缙站住,不肯往前走,“无聊。”
柴无烈拽他,“无聊什么呀。咱们去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帮一把。有情人分离什么的,最能戳中我泪点了。”
“你有泪点?”段缙怀疑地看他。
“有呀。我最见不得这种了。”柴无烈拉着他往前挤。
段缙心中一动,便跟着他往前走了。
到了地方,前面已经围了好几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