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张骆驼的许些迷茫,提示道:“你知道十一公司是重庆最大的垄断公司,掌控重庆的各个方面,政治、饮食、娱乐、卫生,甚至精神偶像。”
精神偶像。张骆驼立刻想起李香香,犹豫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乔德于是继续说下去:“所以从本质上,十一公司掌控了仿造人的一切,它就是重庆权力根源的代名词。而公司需要领头和被掌控,火星当然不可能让仿造人去掌控这个公司——“
张骆驼打断了乔德的话:“但是公司里还是有仿造人?”张骆驼试图去理解,但除开乔德他们,公司里每个人都是仿造人,按照这样说的,乔德的话有漏洞。
乔德没有惊讶,他平静地继续解释道,似乎觉得张骆驼的问题不值一提:“那没有关系,仿造人可以进入十一公司,成为一个技术人员,帮助创造重庆的一切,关键是高层,他们绝对不可能进入高层一步,最高权属于火星上的人类,火星要从根源上出手阻断仿造人向上爬或者进化的可能。”
张骆驼渐渐明白过来。垄断权力,让技术归于技术,但技术绝对不能置换权力,这是管理部的法则,他缓慢地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乔德的手滑过电脑光滑的屏幕,停顿了一下,从那些大厦上坠落,他回过头来,将话尽量精简,回答张骆驼的问题:“所以这才是为什么管理部在这儿——由人类来掌管最高权,管理整座公司。当然,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任务是监管仿造人,及时处理一些火星可能无法察觉的问题,比如异常仿造人的出现,把可能性谋杀在苗头里。”
监控仿造人,处理火星无法察觉的问题。张骆驼漫无章法地把它们一一塞到了自己的理解之中。他感到有些眩晕,那眩晕比之前的更甚,也许是理解过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住了嘴唇,将一切想法再向前推——他的讨厌上司们都来自火星,乔德也来自火星。他抬起头,再次朝乔德确认道:“那你就是来自火星?”
他看着乔德点了点头,感觉眩晕更严重了。来自火星。这简直像个三流小说,一个充斥了阴谋的三流小说,但是它现在却实实在在地躺在他面前,像是书页一般从他面前翻过。
火星,那巨大的,在屏幕上辽阔的像没有边际的城市。
乔德的身后,窗户上的雨水像有剧毒的水银。
张骆驼猛地想起了什么,那些东西在他唇中,呼之欲出:“那岂不是之前的管理部的人都是?……”来自火星。他没有说出来。
乔德平静地看着他,读出了他的心声,替他补完了下半句话:“是的,都是来自火星。之前在这座公司的,现在在这座公司的,我们都是来自火星。我们被火星挑选中,来到这儿来,表面上是掌管整个公司,实际上是整个重庆。”
张骆驼低下头来,他看着地板,地板上一条条缝隙像是笔直前行的公路,没有尽头,他跟随着那些缝隙沉思了一会儿。火星。他看着这所房间。火星。
“……范柳也是来自火星是吗?”他沉思着说道,渐渐明白过来。假如乔德他们都来自火星,那么范柳也很可能来自火星——这座房间属于范柳,而那些令人恐吓和惊讶的信息被装在那台显然无法不引起房间主人注视的电脑“树”里,乔德打开电脑的方式轻车熟路,像早就得到了默许,范柳很有可能也是表面是玩具商,实际也是为了监控重庆而来的火星来客——这很有可能,更不用说他和乔德他们的亲密程度。
乔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骆驼会提到范柳,他想了一会儿,犹豫而谨慎地说道:“他是火星的,你可以这样说。”但乔德似乎并不完全觉得这种说法是正确的,然而,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简单地让问题阻止在这里,不迈过那条真正解答的终点线。
张骆驼看出来乔德不想回答,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张骆驼猜也许是范柳的身份是个秘密,因此他没有追问下去,而且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在他心里一直膨胀,把其他的东西全部挤压下去,包括关于范柳的问题。
张骆驼感觉得到那个问题挤开其他一切东西,碰到他的喉咙内壁,强迫他去思考和注意。那个问题让他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而且这乱糟糟和思想无关,和逻辑也没有关系,那东西来自更深处,在乔德告诉他的那一刻就本能地跃动出来,不断提醒张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