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孤立守恒定律被打破_作者:南国无春(17)

2019-03-25 南国无春

  大A把他带到第三道大门,用金属嘴巴啄了啄按钮,门哔哔一声,就像百叶窗般轻松地悬浮而起。

  张骆驼走进去。C展览室,比他想象中的小,大约只有五十平米。展览室的灯光是白色的,这让展览室像被太阳笼罩一样,墙面和天花板白而透亮。在门左面有个屏幕,随时播报着室内温度,它现在显示为二十五度。展览室里没有别的,只在房间中间放着两个玻璃罩,一个大的和一个小的。张骆驼走上前去,先注意最大的玻璃罩,里面是一只狗,但是是电子狗。

  他认出它来,那是柳柳的模型,范柳最先尝试着创造出的机器宠物狗,现在已经绝版了。经过时间的催熟,它看起来笨拙而粗糙,但因为智能时代的保护,它得以多年存活,并崭新如初。

  他朝左走了一步。是小玻璃罩,它里面装的是柳柳的内部构造示意图。这个构造的非常精密,他不得不承认,从那个年代来说,做这么好很了不起。他入迷地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回到柳柳模型的玻璃橱柜面前。

  复刻的关键是外形,他需要把控好细节,仔细观察。比如体型、皮毛、三庭五眼。柳柳是白色的卷毛,应该是人造毛,毛不短也不长。它的脖子较短,连接着吐舌头的嘴巴。嘴巴上面,鼻子和两只眼睛的位置恰好合适,显得很可爱。

  张骆驼轻轻地将胸口的电子仪取下,按下它的开关,让它开始记录。电子仪发出“哔”地一声,忠实地扫描数据。

  《重庆史》上说柳柳受欢迎,很大成分是因为它的眼睛。张骆驼想起这点,将电子仪移到柳柳的眼睛附近,让它记录。柳柳的眼睛很圆,黑的像夜色,非常平静,能给人慰藉。据说人们在建都之初没法适应没有太阳也没有夜晚的重庆,天空永远是雾蒙蒙的灰色,伴随着无穷无尽的雨,犹如一块初始的数据库,这快把人逼疯,甚至有人为此自杀,柳柳的出现堪比最好的心理医生,它的眼睛像地球以往的夜色,无数人在失眠的夜靠注视它的眼睛熬过去。但现在人们不了,他们痊愈了。

  张骆驼注视着柳柳的眼睛。《重庆史》的话是真的。柳柳的眼睛很使人安慰,除开一种纯洁的黑色,张骆驼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但他无法抑制地一直打量着,就像掉入黑洞,无尽下坠至它眼睛底部的纯黑潮涌。

  他看了很久,直到头顶的感应灯“哔磁”一声才吓了一跳,从其中抽离出来。但柳柳眼睛里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黑色仍在他的眼里弥漫。他抬起头,头顶流窜的灯光晃得他闭上眼睛。世界扭动,犹如粘稠的巨大口香糖。闭着的眼睛里几颗彩色的流动疤痕来回闪烁,一种恶心感忽然扑面而来,激起一阵眩晕和呕吐感,他喉咙里残留的茶水的金属味开始不安分地涌动,似乎马上就要涌出。他不得不轻轻地抓住玻璃橱柜的一角,以阻止更多的晕眩。耳鸣如鱼在他脑海里游着。他深呼吸了一分钟左右,直到不适的感觉开始消减。

  他试探地睁开眼,这次似乎好些了。灯光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刺眼,而是重新变得宁静祥和,玻璃罩在上方闪动着,一切好像恢复了正常,除开张骆驼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努力地眨眨眼,对着天花板,试图恢复视线。他感到后背很冷,抵着什么东西,好像躺在地上。接着他才注意到他的身体正对着天花板,感应灯直射至他的脸。但他怎么可能躺在地上呢?他不是正在记录柳柳的数据吗?张骆驼还能听到电子仪在响:哔——哔。微弱的像一毫克电流。

  也许他还没有缓和过来。他重新闭上眼,又睁开。雪白的光芒仍然照射在他脸上。难道他刚才晕倒了?张骆驼尝试着动动手指,让自己撑起身子,但手指像和神经系统断开了联系,它没有响应他。

  张骆驼的心跳开始加剧起来,怎么回事?他想。

  他张开嘴,试着呐喊,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有什么东西朝这里接近。他听到了金属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接着那东西停留在他的身旁。张骆驼徒劳地睁大眼睛,他看到一个银色的鹤头,是大A。它俯下身来,用冰冷的金属鹤眼打量着他,发出嘶嘶声,声音犹如在原野上那么遥远。张骆驼看着它,但怎么也看不清楚,大A模糊的像油画,大概的轮廓在空中闪动。接着是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脚步踩在地板上,在某个离他不近也不远的定点停下,和他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他是吗?……”后来的人问大A,蹲了下来,查看着张骆驼,声音没有波澜。张骆驼望着他,但他藏在渐变的深色阴影里,只能隐约的轮廓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