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天空,地球外的宇宙,会灼烧人的大气层。
它们朦朦胧胧地出现。
他不自觉地想起他的愿望,它已被尘封很久:退休以后周游重庆,他曾渴望走过地图的每一个地方,飞到各处去,但他没有做到,他唯一一次离那最近的时候是有一次暴风雨夜,他的飞船被气流裹挟,不断向上,但他强力将它按了下来。“飞到几千米以上会死亡。”他牢记着重庆的忠告。
但那几千米上面是什么?死亡之上是什么?他不自觉地想。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天他们待了大约四个小时的时间,直到赵一给乔德打来了电话。
“你为什么没在公司?”她狐疑地问。
乔德沉默了半晌,回答道:“今天的交通状况不怎么好,路上有人出了交通事故,我等会就到公司了。”
他挂断电话,在张骆驼的注视下垂下眼睛去。
“交通事故?”张骆驼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他知道他的这个微笑不怀好意,乔德以前在公司是唯一一个从不迟到的人,他每天都来的很早,这就像一个定式或者公式,他跟在乔德后面,追问道,“是什么交通事故阻碍了你?”
乔德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你。”他轻声说。
张骆驼停下了脚步,他脸红了。
第58章 漫游之时(二)
这几乎成了一种定式,一种没人知道的定式。张骆驼和乔德每天早上五点钟醒来,接着起床,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洗漱完毕,和被他们吵醒的阿煤问声好,它非常不满,开始随意地播报天气预报:今天的天气百分之三十灰,雾气比例、交通状况。张骆驼会轻轻走过去,把阿煤的声音调小,接着到厨房端出他和乔德的早餐,包子或者面包,他们一人一个,随意吃下去,再一齐出门,去运动场。两个小时后,乔德再把张骆驼载到门口,让张骆驼自己回到公寓,而他去十一公司。
郑郑有些怀疑他们去了哪里,但她没有多追问,这是郑郑的一种天赋,她能分辨状况,判断是否该将问题问出口,而她意识到眼下最好不要问他们。张骆驼感激郑郑这点,而正是因为这个他喜欢她,和她是好朋友。而且,张骆驼知道,如果郑郑问他,他混乱的大脑根本没法解答,他光陷入思考已经费尽全力。
他和乔德每天都去运动场,在周围冰冷的建筑物包围下走到运动场中心,张骆驼抬起头来,看到一片灰色天空,它没有掺杂任何其他色彩,因为这个运动场在早期建立,人们来不及往里面倒入全息投影、缤纷游戏,那些金属色和含有霉雨味的光影无法加入进来,整片运动场只剩一片绿色,而在它头顶的天空深受其害,它得不到一点人造光芒。
而这正好让张骆驼陷入平静,在别处没有平静。而且运动场空无一人,只有飞船残骸。
他和乔德走在其间,利用这段时间交谈,乔德朝张骆驼描述着那些宇宙里的东西,虽然他们以前谈论过,但以前是一笔带过,不怎么提,但在他们从游戏厅逃离过后,不知不觉,又也许是必然,乔德开始详细地将旧世界和宇宙相关的一切都告诉了张骆驼,比如说太阳,一种重庆已经消失的东西:“太阳是金色的,发红,外面是奔波的物质……”他的脸色非常苍白,语调冷冰冰的,但却透出一种隐秘情绪。他在他的回忆里捕捉太阳的特征,一一将它们倾吐而出。他描述的很准确,也很好,但说话时语言渐渐变得越来越慢沉,每说一句话他陷入更深层的思索中。
他偶尔会停顿一下:“但那是在很久之前,我很久没有看见过那些行星了……”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他的处境和位置,陷入思索,然后他看向张骆驼,一瞬间陷入迷惑,而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点:原来他无法回到火星。然后他不发一言,低下头来点一根烟,咬着那支烟想着什么东西。而张骆驼坐在他身边,视线也竭力穿破那厚厚的云层。
然后他们会谈起火星,那个乔德已经回不去的城市,张骆驼不会主动问,他怕乔德会不开心,那个星球主动离开了他们。但乔德不介意,张骆驼发现,于是他开始慢慢地问起乔德。火星上能看到太阳吗?他问乔德。乔德点了点头,火星上不仅能,而且能看的很清楚,那里不像地球,重庆,因为地震和环境污染天空已经变得一片灰色,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张骆驼眯起眼,望着那天际,竭力想象被太阳照射是什么感觉,但他想不出。那么被太阳照射是什么感觉?他又问。很暖和。乔德回答他,像是在飞船里开了暖气。那太阳是什么颜色?张骆驼又问。乔德想了想,说,金色,类似于黄色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