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起眉,放下电话,拿起衣服去电梯那头,百思不得其解——郑郑是有急事吗?
五十九楼的仿造人部像往常一样忙的不行,张骆驼刚出电梯就听到仿造人的歌唱声,白色的办公室像圣洁的佛教殿堂一样。
正对门口的一个员工在办公桌前尝试给仿造人置换不同的声带,他对着电脑嘀嘀咕咕,偶尔调出虚拟音符备用。办公室里到处漂浮着人体的全息投影广告,那群虚拟女孩或男孩对张骆驼微笑,周身散发着螺旋形状的冰冷光芒,看起来像一个个DNA。张骆驼在这些声音和瑰丽的影像中穿梭,感觉自己所在的玩具部就像一个小儿科诊所。
他穿过一堆堆影像,重叠的符号中,朝最尽头的、玻璃窗旁的郑郑的办公桌走去,它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但当张骆驼走到那里时,他困惑地停住了脚步,郑郑没有坐在办公桌的座位上,那里没有任何一个人。
张骆驼不安地将手撑在郑郑办公桌上面,左右张望。也许是郑郑去接水了,他得等一会儿她。他这样想着,百无聊赖地拿起了郑郑办公桌上随便一本专业书开始翻页,上面在讲仿造人构造之类的。
郑郑在每一页都做了笔记,研究仿造人。张骆驼注意到她在书里夹了一张卡片,他拿出卡片,看上去卡片上也是她随手写的笔记:“仿造人自我意识的产生能力……”潦草的笔迹,张骆驼看了一行就没看下去了。
他随便翻着页,漫不经心地听着书页落下轻微的风声。他看了几页,忽然地,他注意到在这轻微风声里似乎夹杂着一阵振幅不大的嗡嗡声。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或错觉,那声音微不足道,周围各式各样的声音把它包裹着,那嗡嗡声听起来就像某个仿造人的声带所制造的失败附属品——也许就是这样。
他再翻了几页,书随着他的翻动发出声音,然后那嗡嗡声又再次响了起来,甚至变得更加响亮,张骆驼有点迷惑地停止翻书,仔细聆听那声音,发现那嗡嗡声越发刺耳,响度甚至渐渐和办公室里调试仿造人声带的声音并驾齐驱。他奇怪地抬起头,看看是哪张办公桌发出的噪音。然而那些桌前粉红色的全息影像遮盖了他的视线,每个人看起来都面目不清。
那嗡嗡声阴险地慢慢上涨,声音越来越大,它甚至完全盖过了办公室里的调试声,只有些杂音能从它的阻扰下逃出,挤压出漫长而微弱的“欢迎光临”,或者歌唱之声。办公室有些人抬起头来,他们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人从粉红色的广告制作中露出面庞,关掉了全息影像,看看那声音是从哪里传出。其他人因为他们的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也停止自己的工作。几分钟后,仿造人声带的调试声一个接一个熄灭,嗡嗡声成了这个房间里维系声音的唯一纽带。
“怎么回事?”他们说。
张骆驼注意到有许多人抬起头,视线朝他这里来,还有人伸出胳膊,朝他这里指,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摊开手,他只是在等人,嗡嗡声的制造者显然不是他。
一阵麻木的疑惑后,忽然之间,他明白过来。
他放下书,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
办公桌仍然是空的。但办公桌后大厦的玻璃窗透露了线索。天空中的雨被扫射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阵浪潮。在灰沉沉的雨天之下,远处的广告牌的光芒被无处不在的雨水折射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但那光芒不完整,不断被打断、再现,打断,再现——有个东西在阻挡这光。它离窗户很近,时上时下地空中飞翔,每当上时就割断广告牌的光芒反射。它左右摇摆着,头顶安装的螺旋桨发出沉重的嗡嗡声。而螺旋桨下是个光滑的球体,球体的正中间开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窗口,它正对玻璃窗闪着红光,假如隔了二十米米看它会像个微不足道的小圆点。
那是一架R-63微型无人机。
它在空中盘旋着,嗡嗡声的震动像微型闪电。即使是这么多人的注视也没让它退缩。
它在离张骆驼不到两米的地方摆动。
那嗡嗡声不算很大,但足够使人厌烦。一个人被它吵得用手指堵住耳朵,从自己的位子上走到张骆驼身边,皱起眉头:“它今天怎么靠这么近?是出问题了吗?就算是巡逻公司安全状况也不必这么近吧?是不是该找人修修?”
他边问便看着张骆驼,似乎以为他是仿造人部的一员,询问他的意见。但张骆驼只能朝他耸耸肩,没法开口——R-63飞行时的嗡嗡声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