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的喊叫声恰好在此时插了进来,我如蒙大赦,假作被打扰的不悦模样呵斥道:“何事高声喧哗?”
下人回道:“二少呕血昏迷了!”
我脸色大变,起身之势太猛以至于带翻了红木的靠背椅,沉重的木椅倒在地上,砸出砰然声响。
利捕头也站起来,“楼公子家中有事,利某就先告辞了。”
我心中烦乱,无心与他客套,只道:“利捕头慢走。”便拂袖大步出去。
我匆匆行到惊鹊门前,惊鹊的房门大开着,数十个小厮并侍女脚步匆忙脸色慌乱地来来去去,一片兵荒马乱。
我刚要进门,后头又有江月喊声:“主人!主人!”
我有感不妙,果然我一停步转身,江月喘着粗气迎上来:“大少昏过去了!”
周围还有侍从婢女的呼声喊声说话声,江月在我身边伏着身剧烈喘息,不知道是谁端着水盆路过我,一个趔趄将水泼出来,溅湿了我的衣角,连声道歉。
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过这样慌乱的时刻,我同样是站在人群之中,茫然而不知所措。
那时的我无所作为,失去一切。如今呢?如今的我呢?四万年光阴流过,我得到了挽留的能力了吗?
“不。”我低声道,“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是不用挽留的。那是我的。”
第35章 来,看着我的眼睛
观颐
越别枝住在庄西,同特意开辟出来的练武场接近,庄中心的最大两间房我同惊鹊一人分了一间。
我匆匆赶往西角,越别枝住处略偏,且他不愿人来人往吵闹,故而这处仆人并不很多,不如惊鹊那边一样熙攘拥堵。
我远远看见有人立在越别枝门前,到前发现是明岳。明岳也看见我,并在见我之时愣了一愣,明亮日光下,他的瞳孔反而放大得吓人。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叫我:“主人。”
我没有心思分给他,“澶州最好的大夫是谁?去请来,能请的大夫都请来。去!”
旧患新伤,就算是年轻的身体,病痛层层累积起来,迟上一刻,越别枝就可能没命。惊鹊年纪更小,更不必说,此刻除了请大夫别无他法。即便不能救命,只要能吊住一口气,我堂堂神君,总不至于无法救下两个小孩。
明岳应诺,抬脚就要走。我突然又反悔,伸手一拦,“不,不用,澶州最好的医生是谁?我去找他。”
明岳回道:“是‘寒暑针’墨欧。”
“墨欧…”我把这名字咀嚼了一遍,总觉得似乎曾听过,“他在哪里?”
明岳道:“遮影巷海光堂。”又怕我不识路,补充道:“花鸟街东头,临近重霄楼那条巷子就是。”
我回身便走,待到出庄门时依稀听见有人高喊:“二少…二少不见了!”我脚步匆匆,那声音就被我几步甩在身后了。
遮影巷没什么光照,才过午时不久,巷中却昏暗得如同日暮。我就着一点透漏进的日光,分辨出其中一间屋门外小小的“海光堂”三字。
海光堂的门大开着,我大步而入,屋里的人正伏案读卷,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来客何人…是公子?”
“嗯?”他似乎认识我,但我却对他的脸没什么印象,再着其实也不是认亲交友的时候。我做了个潦草的拱手,道:“我来求医,先生请入内堂。”
“内堂如何?”寒暑针从桌后站起来,掀开隔绝内外堂的布帘,医堂都是一个布置,外堂坐诊开药,内堂行医施针。而此时内堂的病床上赫然并排躺着越别枝和惊鹊两人。
寒暑针震惊回头,“怎会有人?”
我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时间,“先生,我家孩子正逢生死关头,黄泉人间,全凭先生施手了。”
寒暑针毕竟医者,当即压下疑惑,过去为两人把脉施针,并不时问我几个问题。我耐着性子一个个答了,满心焦灼,只等他给个准话。
寒暑针放下惊鹊的腕脉,转面向我:“公子请伸手,墨某仍有疑问需要确定一二。”
我伸出手,寒暑针摸过脉以后又看了我的指甲和瞳孔,甚至放了我几滴血。最后却露出一副难言的神情。
我担心他是看不出二人的病症,只想得个准信不要浪费时间,便问:“如何了?”